“高兴极了!”
贺文嘉也不跟师父客气,自己给自己倒茶,一气儿喝了两杯才放下。
范江桥慢慢放下茶盏,笑着说:“姚大人原本提你为状元,最后皇上点了左士诚,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他先生是左都御史钟应芳。”
“那又怎么了,师父,我不会因为你是白身就嫌弃你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个浑小子!”范江桥笑骂一句才说:“皇上点左士诚,一是因为他出身寒门,二是因为皇上想用钟应芳。”
“听说钟应芳钟大人在刑部为官时就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脾气又硬,皇上要用钟大人,叫他去办的不是普通的差事吧。”
“那是自然,钟应芳以前脾气虽硬,也是对事不对人,对寒门和世家向来是两边都不得罪。他如今五十岁了,若是在左都御史这个位置上熬到致仕,安稳回老家也未尝不可。”
皇上想叫钟应芳出头做得罪人的事,皇上必须给出能让钟应芳满意的筹码。今次点他的弟子左士诚为状元展现了皇上的诚意。
其实这事儿应该往前捋,更早的时候,皇上使钟应芳去松江府任乡试主考官,钟应芳大张旗鼓收寒门子弟左士诚为弟子,隐隐站边寒门。皇上又点左士诚为状元,再接下来,就看钟应芳如何应对了。
这一来一回的,范江阔这个被冷落的工部尚书都看明白了,内阁那几个老成精的人肯定都明白。
“啧,左士诚这个状元,真是跟他师父一样被架在火上烤。”贺文嘉亲自给师父倒茶:“俗话说,出头的椽子最先烂,咱们师徒可要稳稳当当的。”
范江桥似笑非笑:“过几日今年贡士们的殿试文章就要放到书铺卖了,你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你可还记得?你就说世家的人会不会针对你?”
“一篇文章罢了,又是为了考试,那些人不会这般小心眼儿吧。实在不行,我在世家内部还有人呢。”
“谁?”
“王苍啊!”贺文嘉理直气壮:“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虽然立场不同,他总不会害我吧。”
“那谁知道?”
贺文嘉噤声,随后又嘟囔一句:“他不会的。”
范江桥目光悠然:“余庆啊,时移世易,人也是如此。你聪慧,却太过重情,以后碰到犹豫不决的事时,师父希望你要护好你自己。”
他中举之后,师父和孙先生一块儿给他取字余庆,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先生用这般深沉的口气叫他的字,贺文嘉缓缓低头。
该说的话说了,范江桥也不耐烦理他,叫他走。
“渔娘叫我过来陪师父用饭,我不走。”
“我还用你陪用饭?赶紧走你的。过几日你要回乡祭祖,我要去南阳府一趟,归期未定,这段时日你就自己管好你自己吧。少得罪人,多听多看少说话。”
“师父,你去南阳府是去许家吧。”
“知道还问。”
贺文嘉嘿嘿一笑,这才行个礼跑了。
渔娘还未叫饭,见他回来了,就问他饿不饿。
摸摸肚子,半下午才跟蒋雪村他们吃了饭,这会儿半饿半不饿的。
渔娘下午多吃了两块点心,也不太饿,叫厨房做两碗羊肉汤面来,多放汤和菜,少放面条。
吃完热乎乎的汤面,贺文嘉困意上来。
今儿累了一天了,夫妻俩简单收拾后就去睡了。
琼林宴,上贺表,祭拜孔庙,去吏部报到,又请假回乡……收拾行李出门,一顿忙活好,上船离开京城已经是四月二十了。
贺文嘉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几日大太阳后,又冷下来了。
“哎,四月初八是立夏,若是在咱们南溪县,什么桃花、梨花、杏花都谢了,樱桃都结果了,百姓早就换上了春衣,赤胳膊赤腿下田种稻了,谁知在这儿咱们还身着棉袄。”
“可不是么,这地儿我是再不想来了。”
贺文嘉、石匀、朱润玉、黄有功、胡玮、王苍几人坐到一块儿说话,贺文嘉跟个老农似的蹲地上,吃完刚在码头上买的烤红薯,红薯皮扔河里,还伸长脖子瞧,看看有没有鱼来抢食。
黄有功笑话他:“你真要喂鱼好歹给鱼留两口,干巴巴的红薯皮有什么可吃的。”
“红薯片也是粮食,饿急了树皮都吃,红薯皮怎么不能吃?”
“嘿,你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