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一个被设计出来的工具,不是吗?
他望向篝火,火光在他瞳孔中跳动,映射着复杂的情绪。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像格里戈里那样冷漠,但他知道,在这个战场上,犹豫只会带来死亡。
夜晚的营地中,篝火摇曳,映衬着几张疲惫而麻木的面孔。
亚历山大依旧沉默地听着格里戈里的讲述,后者喝了一口酒,抬头看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仿佛又回到了那片遍布鲜血与硝烟的平原。
“后来我们学聪明了,”格里戈里低声说道,声音像是在与火焰对话,“碰到Delta,再也不会傻乎乎地把她们当平民了。开火、射击,直接解决,是唯一的办法。可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亚历山大抬起头,看着格里戈里:“开火的问题?”
“对,”格里戈里点点头,语气沉重,“Delta虽然手无寸铁,但她们不是冲过来杀你的,她们只是走。每一步都在逼近,靠得足够近,她们身上的定位器就会暴露你的位置。可我们每开一枪,那声音、热源、气压变化,全都会被乌军的观察手段捕捉到——狙击手、无人机、远程火炮,甚至是他们的‘猎鹰’微型无人机,全都会注意到这一点。一旦你开火太多,哪怕只是清理几个Delta,下一波炮火覆盖就来了。”
亚历山大的心一阵发紧。他知道,战场从来不是单纯的厮杀,而是关于资源、信息和策略的对抗。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场战斗的走向。
“我们一开始还试图用狙击手清理Delta,减少开火频率,”格里戈里继续道,“但Delta出现得太频繁了。她们是源源不断的,就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平原上只要有开阔地,她们就会成群结队地逼近,一次几个人、十几个人,不紧不慢,保持着那该死的均匀步伐。”
亚历山大想象着那画面,无数赤裸的身影在雪地上行走,动作缓慢而坚定,脚步声被风雪掩盖。那种压迫感,让他不寒而栗。
“后来我们改变了策略,”格里戈里叹了口气,“派百合-3前出清理Delta。这些东西比我们人类更冷静,执行命令也毫无怨言。百合-3的效率确实高,尤其是在雪地里,她们行动轻盈,突击步枪打得也还算准。她们可以无声地接近Delta,几枪击杀,然后撤退,不暴露我们的位置。”
“那有效果吗?”亚历山大问。
“有,但只能坚持一段时间,”格里戈里语气变得更加低沉,“Delta的数量太多了,而我们百合-3的补充速度根本赶不上她们的消耗。一场战斗下来,我们可能会损失几十个百合-3,而Delta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逼得我们喘不过气。”
亚历山大陷入沉思。
他想起百合-3倒下的场景,那赤裸的身体被子弹撕裂,无声地倒在雪地上。
她们的生命看似脆弱,却又在战斗中承受着超越人类的负担。
“后来呢?”亚历山大问。
“后来,我们只能用百合-1,”格里戈里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成本更低,数量也比百合-3多得多。虽然她们的战斗能力比不上百合-3,但她们至少能顶住Delta的数量。你知道的,百合-1就是廉价版本的诱导步兵,赤裸着上战场,手里握着最基础的突击步枪,靠数量和机动性去对抗Delta。”
他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事实证明,百合-1确实能勉强平衡住局势。她们的数量足够多,虽然牺牲率高得离谱,但至少能让Delta的推进停下来。”
亚历山大没有接话,他的拳头紧握,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赤裸的身影——百合-1、百合-3,以及那些卡利娜-Delta。
她们的命运在战场上相互纠缠,没有任何人类的尊严,只有冷冰冰的数字和成本。
“上级后来推测了一下,”格里戈里继续道,“卡利娜-Delta的造价可能只有普通士兵的千分之一。她们根本不需要像我们一样训练,也不需要复杂装备,只是赤裸着,安装一个定位器,就能完成任务。至于百合-3……她们的成本是Delta的五十倍,百合-1稍微便宜点,也要十倍。”
亚历山大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格里戈里:“那我们呢?”
格里戈里咧嘴一笑,笑容里满是冷漠的自嘲:“我们?我们这种老兵,训练过、经历过、还能活下来,估计比百合-3贵多了。但我们有一点和百合-1、百合-3、甚至Delta一样——只要上了战场,就是消耗品。只是看能不能多耗敌人一点资源罢了。”
篝火发出“啪”的一声,火星四溅。
亚历山大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阴影,心中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他知道格里戈里的话是对的,但这一切的逻辑,却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无法不去想那些赤裸的身影,无论是百合还是Delta,明明看起来如此人性化,却被战场剥夺了一切意义,只剩下冰冷的数字。
或许,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被战场的数据化了,只是没人愿意承认罢了。
夜晚的营地,篝火已经快要熄灭,炭火的微光在风中摇曳,映照着格里戈里的面孔。
他低头拨弄着手中的铁皮杯,似乎陷入了深思。
亚历山大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夜的寂静。
“格里戈里,我不明白,”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执拗,“如果Delta这么麻烦,为什么我们不直接用远程火力摧毁她们?我们的炮兵难道不是有优势吗?”
格里戈里闻言抬起头,盯着亚历山大,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那表情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片刻后,他放下铁皮杯,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亚历山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种疲惫,“你真以为打炮就能解决问题?你知道我们和乌军在前线玩的是哪一套吗?反炮兵作战——这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来的。”
亚历山大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等待着格里戈里的解释。
“你以为乌军派Delta到前线,单纯是为了逼近我们的阵地?她们最大的作用,不是威胁我们这些步兵,而是让我们暴露自己的火力网络。”格里戈里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仿佛在描绘一个战场布局,“你看,她们赤手空拳,毫无威胁,看起来像是可以直接清理的目标,对吧?但问题在于——谁开火,谁就先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