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翥伏在床前攥着他的手发抖,一边哭一边自责,那一滴滴眼泪跟锥子一样戳他的心。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
梁俨半靠在床头,脸色灰白,虚虚摩挲爱人的手背,“宝贝,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我好,其实这样排排毒也挺好,我还可以休个病假,好好陪你几日。”
听了这话,沈凤翥的眼泪跟八月夜雨一般,滂沱而下。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爱人,梁俨使尽全身力气将人抱到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背,“宝贝,再哭我心疼了,心疼的话我就好得慢些。”
沈凤翥抽抽搭搭地将泪水擦净,伏在梁俨心口小声道歉。
节度衙门得知殿下染疾,都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殿下,平日跟地里的牛一样勤劳皮实,先天又壮,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病了?有那性急的,怕是刺杀未遂,便派了官员去探望。
冯蕴在路上设想了一万种病因,差点把胡子薅秃了,等他搭了脉,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侯爷,殿下只是吃坏了肚子,并无大碍。”
沈凤翥急道:“他…身子是否有其他病症?”
冯蕴摇头笑道:“没有,你放宽心,殿下自小习武,身体强壮远超常人,这两日注意些饮食便无碍了。”
瑞叶和螺儿在旁边松开了攥紧的手心,瑞叶大管事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吩咐他们准备殿下的病号饭,螺儿赶紧让小丫头打扫院子,在院中洒醋烧艾。
梁俨靠在沈凤翥肩上乱蹭,听了冯蕴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无声地宽慰。
沈凤翥仔细听着冯蕴的叮嘱,感到肩上的动静,一把将人锢在怀里不许他乱动。
梁俨却不管,他可得使劲跟老婆撒娇,让老婆使劲心疼他,过了这轻浮村就没这浪荡店了。
冯蕴见梁俨卖乖那劲儿,嘴角抽搐,无奈摇头一阵便回了安济堂。
晚饭后,服过冯蕴开的汤药,一更刚过,梁俨便睡沉了。
这时螺儿还在房中看账,这院里只有他们三人住,她的房间很大,笔墨纸砚、书架宝阁一应俱全。
小时候她只想快些嫁一户好人家,夫家最好有三间大瓦房,每日能吃上一顿白面,她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如今她跟着殿下,饮食起居比寻常官宦家的公子都好,一年攒下来的工钱比他爹在海上漂几十年都多。
海月在碧澜岛时说她不想嫁人了,想一辈子跟着殿下和公子。
她本来还说女孩家都是要嫁人的。其实这样一想,嫁人也没什么好的,跟着殿下,她是体面的管事,能进进出出,手下管着不少男女,再大的官儿见了她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李姑娘李姐姐。
螺儿盯着账目陷入沉思,半晌回过神,将剩余的账目核对了,决定再向公子借几册书。
这次她不看那些话本志怪了,她要跟海月一样看诗史,再多认识些字,再多懂些道理。
等她走到书房,见沈凤翥坐在灯下,凝神盯着几张符咒。
听到螺儿呼唤他,沈凤翥才回过神来。
“公子,您什么时候去请的符啊?”螺儿凑近看了看,想到公子和殿下,笑得促狭,“殿下都平安回来了,您这些平安符还没送出去?这符过了日子就不灵了,下次您可得及时给殿下,他肯定会很高兴。”
沈凤翥淡淡一笑:“是啊,不灵了。”说着,便拿起一张放到火上。
火舌卷得飞快,险些烧着沈凤翥的指尖。
“公子,小心手——”
螺儿担忧地看着沈凤翥烧符,一烧便是数张。
黄符化作灰烬,一点点掉落在桌面。
不知为何,螺儿在公子眼中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似乎是决绝,又像坚定。
沈凤翥听螺儿说想看书,从架上拿了几卷给她,旋即又坐到桌前研墨,似乎要写什么东西。
“我来吧,公子。”螺儿接过墨条,细细研墨,又帮他铺好纸张。
螺儿在旁边伺候笔墨,瞥了几眼,并看不懂公子写的东西。
次日,等公子抱了一把琴回来,她才知道公子昨夜写的是琴谱。
她见公子连校场都不去了,抱着琴弹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