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沈凤翥向虞慈介绍了何冬娘和张翰海,说了他们到幽州后发生的事。
虞慈闻言,心里一阵起伏,悲喜交加。
喜的是凤儿得遇善人,化险为夷,悲的是凤儿竟受了这么多苦,被人欺侮。
虞慈看着桌上的饭食,又摸了摸外甥的头:“凤儿,等回了山阴,你再也不会受苦了。”
“小舅,我没受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沈凤翥撒娇道,“你看,我的气色是不是比原先还好些。”
虞慈勾起一丝苦笑,知道外甥是在安慰他。
“你身子康健就好,那我们后日就启程吧,脚程快些还能赶上正月十五。”
“这么急啊?”何冬娘给沈凤翥添了半碗汤。
“这些时日多谢娘子照顾凤儿了。”虞慈笑着看向何冬娘,“凤儿自小体弱畏寒,幽州寒冷,还是尽早回山阴为好。”
“大人说的也对。”何冬娘点了点头,人家舅舅都来接人了,她虽舍不得二郎,但也不能耽误他回外祖家,“江南确实比幽州暖和得多。”
梁俨沉默良久,缓缓道:“虞大人,现在天寒地冻,路上又颠簸,凤卿身子弱,不宜颠簸劳累,还是等开了春再走吧。”
“殿下金玉良言,臣感激不尽。”虞慈朝梁俨拱手,“只是家父家母日夜期盼,万般叮嘱要将凤儿早些带回去,父母命,不可违,还望殿下恕罪。”
梁俨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
吃完饭,虞慈让随从送了一车礼物到院中,又给了一沓飞钱给梁俨,梁俨却不肯收,“殿下,你已入仕,处处都要使钱,收下吧。”
梁俨收下飞钱,朝虞慈作了一揖。
“凤儿,你舅母也来了幽州,正在客店歇息,她日夜念叨你,随我去看看她吧。”
沈凤翥听舅母也来了,连头发都没束,披了兔毛披风就跟着虞慈走了。
“得,这些药丸子白搓了。”何冬娘看着堆在偏厅的药丸盒子,砸了咂嘴。
那位虞大人衣着不俗,出手阔绰,想来二郎外祖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不吃这些丸子也好,是药三分毒,回家富贵养着,万事不操心对身子最好。”
何冬娘见梁俨沉默不语,盯着药丸出神,问道:“七郎,你怎么了,舍不得二郎啊?”这兄弟俩感情好,又一起经历了这许多事,突然分离肯定舍不得。
“自然…舍不得。”
“哎,我也舍不得。”何冬娘叹了口气,“不过人家舅舅和舅母都来了,不舍得也得舍得。”
是啊,不舍得又能怎样。
他和凤卿本来就没有关系,是他一厢情愿要凤卿做他的谋士,人家只是答应了,又不是卖给他了。
他喜欢凤卿又怎样,他哪里比得上血脉相连的家人。
本来怕吓着凤卿,想等他身子再康健些,等自己再对他好些,等他再依赖自己些,等他……
还好,还好。
还好用情不深,没那么舍不得,没那么舍不得……
梁俨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嫂嫂,把二郎的药和补品收拾收拾吧,路上用得着。”
何冬娘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
沈凤翥跟着虞慈来到城内最大的客栈,推开天字一号房的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舅母陈氏。
“凤儿——”陈氏见沈凤翥真的还活着,踉跄着奔过去,将人揽到怀里,哭了一阵心肝肉。
“这疤是怎么回事?”陈氏将沈凤翥摸了又摸,“才半年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这身上穿的什么东西,薄得跟灯草似的。”说着就把提前备好的貂皮大氅拿了过来。
“舅母,我不冷。”沈凤翥笑着把兔毛披风拢了拢,又掏出巾帕帮陈氏擦泪,“您别哭了,好不容易见着了,该高兴才是。”
“是这个理儿。”陈氏擦了眼泪,拉着沈凤翥坐到软塌上,又把她的手炉放到沈凤翥手中,“饿不饿,想吃什么,喝什么,舅母马上让人去弄。”
“我跟小舅才吃过饭,您吃了吗?”
两人坐着唠起家常,陈氏边听边叹,不时摸摸凤儿的头,拍拍凤儿的背,直说受苦了。
沈凤翥从小被家人如珠似玉地捧在手心里宠,沈家虞家没有不疼他的,就连太子夫妇对他都颇多怜爱,沈凤翥又不怎么出门,多在内宅修养,跟陈氏之流的女眷最是亲近。
陈氏听到高照夜闯,气得跺脚,头上的流苏簪晃得直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