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冰凉,可男人的手却甚暖,贴着那片白腻的肌肤轻轻揉搓,很快就将药膏捂热了。
他自幼习武,掌心里垒了好几片粗茧,磨得楚常欢极不舒服,透着粉意的脚趾曲了又伸,似在无声控诉他的蛮横。
梁誉又剜了一坨药膏,抬起他的左腿,继续敷药。
遽然,腿腹的一片褐斑撞入眼底,梁誉仔细瞧了瞧,应是兽牙咬过的痕迹。
“这块疤又是哪来的?”梁誉奚落道,“顾明鹤不是将你视作珍宝吗,怎么让你弄了一身的伤?”
楚常欢反驳道:“此事与他无关。”
梁誉冷哼:“与他无关?那与谁有关?我吗?”
楚常欢不接话了,梁誉也没再追问,继续摆弄着药膏。
意识到他还想给自己的脖子涂药,楚常欢迅速夺过药盒往后挪去:“我自己来!”
梁誉颦蹙着眉。
楚常欢解释道:“你刚给我的脚抹完药,还没洗手……”
梁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起身朝铜盆走去,用清水净了手。
楚常欢当即剜了药胡乱抹在颈侧,并将鞋袜穿整妥善,神色间尽显慌乱。好在梁誉洗完手便离去了,临到傍晚用膳时方才与姜芜一同踏入小院。
寒食节忌火,但晚膳俱都是热腾腾的饭菜,楚常欢疑惑道:“怎么不用冷食?”
梁誉的话里犹带着刺儿:“你已焚过纸钱,算是破了旧俗,既如此,何不一切照旧,吃顿热乎饭?”
楚常欢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扒饭。
用过晚膳,天光已尽,姜芜取来两颗鹅蛋大的夜明珠照明,并提了一桶热水进屋,伺候楚常欢栉沐。梁誉百无聊赖地踱至月洞窗旁,余光瞥见桌脚散落了一张写满小楷的宣纸,遂弯腰拾将起来。
展开了凑在夜明珠前一瞧,纸上话语悉皆寻常,但字迹却煞是好看,遒劲有力,又不乏娟秀。
梁誉问姜芜:“这是你写的?”
姜芜立刻从脸盆架前小跑而来,手忙脚乱地比划道:这些都是楚公子所写,奴家平日教楚公子手语时,他就把想学的话语书写出来,以便奴家知晓。
梁誉微有些错愕,转而看向楚常欢:“你何时会认字了?”
楚常欢抖掉指尖上的水珠,惫懒地打了个呵欠:“是明鹤教的。当年成亲后,他说——”
“楚常欢!”
他夜里易梦易醒,因而养成了早睡的习惯,现下困倦,言语便有些随意。可话音未落,就被男人沉声打断了。
梁誉将写满字的宣纸揉皱了掷地,语气格外不善:“你今日偷偷祭拜叛国罪臣已是大逆不道,现下又念叨着他,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楚常欢怔在当下,须臾,他平静地道:“既然如此,王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誉嘲道:“怎么——又想同他葬在一处了?”
楚常欢垂眸不语,一如当初在狱中那般,浑身透满了死气。
梁誉被他这副模样气得不轻,盛怒之下一把捏住他的下颚,告诫道:“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顾明鹤’这几个字。”
楚常欢被他弄疼了,眼眶本能地泛红,语气却毫不示弱:“明鹤是我的夫君,我为什么不能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