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少君脑子清醒得很,怎么不正常了!”个矮的侍从当即捂住他的嘴,浑身抖如筛糠,“这世上根本就没、没有鬼,更何况咱们侯爷是个正人君子,死后能成仙的,哪会做鬼!”
楚常欢目光呆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用染了蔻丹的手指轻轻抚摸棺椁,口里时断时续地念着:“明鹤……明鹤……”
魂幡颤动,阴气阵阵,仿佛真有冤魂回兮,惊扰活灵。
那两名侍从已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和家法惩处了,纷纷尖叫着奔逃散去。
少顷,前院传来老管事的怒骂声,从灵堂逃走的两名侍从正跪在青石道上接受鞭刑。
哀嚎声一阵接一阵地传入楚常欢耳内,他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两人被鞭打得浑身是血,嘴里还剩半口气吊着。老管事终于叫停了行刑之人,面无表情地吩咐小厮将他们拖去柴房,旋即取来一件狐裘走向灵堂,披在了楚常欢身上:“夜里凉,少君当心身子。”
楚常欢眨了眨眼,未予回应。
老管事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转而又派了几名小厮进来守夜。
翌日巳时,起灵发丧。
顾明鹤膝下无子,顶灵一事便由隔房的子侄来代替完成。
“哗啦——”
起灵的瓦盆应声碎裂,孝子头顶铭笙,持幡引路,几名道士一扬拂尘,扯开嗓子喊齐声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门神门神,大显威灵!吾今借路,遣发丧行!”
起棺诀一出,披麻戴孝的仆从和侍婢们纷纷掩面痛哭。
“大道开丈二,小道开八尺。”
“人要魂走,丧要正行!”
“此丧非凡丧,化作熬鱼吞屙藏!”
楚常欢捧着一瓮纸钱浑浑噩噩地撒,绯红的指甲在一众素白孝服里显得格外瞩目。
道士仍在唱诀,哭丧声愈来愈烈,围在侯府外的百姓也不禁抬袖,为这位英勇就义的忠臣良将落泪。
可就在此时,拥挤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厉喝:“梁王传旨,闲人退避!”
棺椁还未抬出府门,老管事闻言当即挥手叫停了众人。
梁誉领着一支精兵迈上石阶,老管事快步迎了出去,揖礼道:“草民见过王爷。”
梁誉在门口止步,他身后那群带刀的精兵却冲进了侯府,将送葬之人团团围住。
哭嚎声骤然停歇,众人惊疑未定地后退了两步。
老管事好脾气地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嘉义侯和梁王政见相左,不睦已久。老管事心里非常清楚,这位异姓王此行绝非吊唁,遂不敢大意。
梁誉的视线轻飘飘掠过他,凝在了楚常欢身上。
楚常欢本就生得唇红齿白,此刻怀抱瓦瓮、身披白孝,眼角又噙着泪,道一句“楚楚可怜”并不为过。
须臾,梁誉收回目光,展开手中的明黄绢帛,沉声道:“圣上有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俯首跪地。
“顾明鹤私交敌国,至邺军溃败,罪不容赦。今传朕意,褫夺顾明鹤侯爵之位,丧葬从简,不得兴王侯之仪。”
老管事愕然抬头:“什么?!”
霎时间,人声沸涌,议论不绝——
“私交敌国?怎么可能!侯爷赤胆忠心,断不会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