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祝允同样也听到了被病痛折磨得不轻的哀号声,但比起心底泛起的不忍与煎熬,他还是更想抓住眼前他可以抓住的一切。
他不能,让贺长情有一丝一毫的危险:“这里没有郎中,也没有草药会给他们用,况且,况且就算我们去了也不会医术,要不然……还是走吧。”
如若今日躺在里面,命悬一线的人是他,那么他想自己是希望有人能像大罗金仙一样降世,搭救一把的。可他是自私的,既然上天将贺长情这样的主人赐给了他,那么他就已经不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
而今自己的命运就是用尽全力,护好她。所以,冷血绝情也好,麻木不仁也罢,他都不能再让贺长情陷进去了。
祝允难得这样强硬地揽上贺长情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要带人走。
只是,他好像忘了,贺长情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一只木偶。
小姑娘灵活地一个侧身,就让祝允抓了个空。两手空落落地僵在半空之中,只有夜风从指缝间无情且迅疾地穿过。
“你方才没有听到他们怎么说吗?这里有地道,如果我们赶在明日搜谷前,就把人从地道运走,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贺长情不再给祝允任何反悔的机会,循着声音径直走向了茅屋,未做停留,只听吱呀一声,人便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屋内甚至比外面还要黑上一些。贺长情不大习惯地眨了眨眼,勉勉强强看清了地上一个平躺一个蜷缩着的两道人影。
那兄弟俩明显被唬了不小的一跳。躺着拉风匣似的人甚至止住了粗重的喘息。
而那个蜷缩着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两手撑着地面,期期艾艾地后退了一段距离:“是,是张大人吗?我……我这就去干活。”
“站住。”那少年活像见了猫的耗子,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忙着窜走,贺长情凭着感觉伸手一拦,刚好将人挡了下来:“天都没亮,干什么活?”
这道柔和又陌生的女孩嗓音,无端使少年惶恐不安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抚慰,只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夜色还是给不了他多少安全的感觉。
少年缩了缩脖子,依旧很是警惕,几根手指头搅在一起:“您,您是谁啊?可是我们哪里做错了?”
“她是我主人。”落后几步的祝允这时才认出这兄弟二人,准确的说,是听出来的,“她是来帮你和来福大哥的。”
他居然知道哥哥的名字!
“你们,认识我们?”少年人反复品味着主人这两个字眼,有种稍显荒诞的猜测慢慢从心头跃起,“是……你也是金玉奴吗?”
“我是祝允。”或许应该是叫小祝才对,那时落星谷里的人都这样叫他。可是主人给了他名字,他很喜欢,即便被人认不出来,他也要叫这两个字。
好在弟弟来宝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毕竟,来落星谷挑选金玉奴的牧心者实在没有几个。有些运气差的老一辈,直到死去,都没能见到一个。
来宝认出了昔日兄弟,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小祝!你,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还有你主人……”
“你还是叫我祝允吧。我现如今只叫这个。”祝允蹙着眉头,费力地打量着这间茅屋,虽说没有光亮,可这对于无比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的他来说,也并不算太难。
几年过去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处境看着更是糟糕了一些。曾经那个比他们高一个头的来福大哥,如今却是缠绵病榻,进来这许久了,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祝允心中酸涩无比,但他更清楚,现在不应该沉浸在这些不知所谓的悲伤里:“来宝,你知不知道有个地道?”
“知道。”来宝不明白祝允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前几日就从地道里跑走一个人。今日白天,谷中来了好多北梧人,应该就是为了要把人抓回来。”
“知道就好。这样,你和阿允把你哥哥扶起来,我们从地道出去。”如果不走地道,按照他们来时的方向走的话,就这兄弟俩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状态,一定没有足够的力气爬上去。
如果有人从地道离开,且还拖到了外面派人来追,那这个地道想必一定通往外界。就算走不了太远,可只要离开处处是瘴毒的落星谷,那就不至于再这样被动。
这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但只要动作够快,也不是什么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至于来福的病和他们身上的毒,现下有何云琅在,未必不能一一解决。
贺长情甚至想到了他们可能遇到的各种艰难险阻,但独独没有料到,卡在了带人走这第一步。
“我们,我们不能走。”
“为什么?主人都愿意帮你们了,你们为什么不肯试一试?”这一回,祝允实在想不明白了。贺长情其实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的,就好比此刻,他们根本抓不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