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情刚想侧身一步,好往人群之后站站,祝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
没有比祝允更好的遮挡了。贺长情低头,扯起他肩上的衣裳便急急地抹了一下眼角。就算有有心之人看到了这边,也多半不会看清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左清清快走几步挤到了人群当中,上手推了李氏一把:“你来我们阁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还出言侮辱主上,我看你是想死!”
话音未落,一种独属于金属的冰凉便已紧紧贴在了李氏的脖子上,他甚至还来不及喊上一声,就觉得一阵刺痛,而后竟是脖上一热,流出了几滴鲜血。
“血!”李氏大叫一声,白眼一翻,直接朝后栽倒了下去。
“诶诶!”不是,这什么路数!左清清看着一言不合就倒在自己怀里那肥头大耳的男人,别说有多嫌弃了,“我告诉你,别装死,我还没用劲呢!”
等剑兰赶到的时候,本来应该欢欢喜喜送别的场面,就已经成了这样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她将两张地契递给了贺长情:“小阁主,眼下,这……”
再争论是她当小辈的不知礼数,还是李氏先坏了规矩,都意义不大了。强行把母亲送到李家,也只能是增添彼此的嫌恶。
贺长情干脆将两张地契都塞到了剑兰的手里,压低声音道:“这样,剑兰,你陪我母亲去余城吧。两张地契一张是母亲的,一张在上路后寻了好时机亲自交到姨母手上。置办好后,就留在那儿照顾她,等什么时候我给你传信了,你再带人回来。”
“可小阁主你身边,不能没有人啊。”剑兰自是放心不下贺夫人的,可自己毕竟是贺长情的贴身婢女,这阁里大多是些粗手粗脚的男人,怎么照顾得好她呢?
“有我在主人身边。”祝允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这倒是了。她怎么忘了,这个叫祝允的家伙比她还要得小阁主的心,照顾起小阁主来断然没有不细心的时候:“是。”
她们在这边是背着人说话的,因而无论是贺夫人还是姨母,都没能听到什么。
在其余人眼里看来,就是几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贺长情牵着剑兰的手走了过来:“姨母,我打算让剑兰陪着你们去余城。李家就不住了,若是您得空,多与我母亲走动走动就好。”
“这是自然。”李氏一晕,姨母脸上僵硬的神情都明显松快了不少,笑容看着也真心多了,“还用你说!”
“你先去一旁等会儿我。”经过李氏这么一折腾,贺夫人倒也不坚持什么了,只是在走出几步之后,又折返了回来,“我房里给你留了封信,我和你姨母走了之后,你若得空,再拆开看吧。”
贺长情点了点头,想开口说什么,可又觉得那必然是带着哭腔的,干脆就沉默了。
贺夫人抬手替她整了整鬓边几根稍显凌乱的发丝,又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一旁的祝允,“你们的事儿,我同意了。”
“夫人,您是说……同意了?”祝允喜出望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差错。
“刚刚你借他衣裳……”像是想到了什么,贺夫人话到嘴边又硬是转了个圈,“祝允这小子一颗心都扑在了你身上。母亲这几日仔细想过了,所谓金玉奴什么的,其实也不过是门户之见,若是真因为拘泥这些而拆散一对有情人,可就对不起为你起这名字的初衷了。”
贺长情,不是希望她是一个长情之人。而是贺冉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像她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一切,远走他乡,结果落到一个心灰意冷,甚至是被人颠倒是非的结局。
她的女儿,要遇到一个世间最是长情的男子,有这个名字护她一生,那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第115章骨灰
贺长情独自进了里间,拆开了那封母亲留给她的信。
说来也有几分好笑。她一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拿到这样一只张轻飘飘的纸张在手的时候,心却打鼓打得没完没了:
都说知女莫若母,其实你我二人亦是一样。你若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母亲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阻拦你,更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最后的落款,是贺长情许久未曾见到的“贺冉”二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可以被贺夫人替代,也可以是她口中的母亲,但就是它原本的样子却是陌生拗口得很。
“主人。”祝允在外面露了个头,双手扒着门框,想进来却又犹豫不决的,“他们都走了,我能进来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嗯声。声音很小,却被一心留意的祝允立马捕捉到了。
“母亲她知道了。”贺长情将信放回到案上,浑身跟卸了力一样地跌坐在一旁,“我居然给她张罗着去余城避难,还给我那又蠢又坏的姨夫塞了银钱想买通人家,但其实她都知道我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