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泽端向来都是雷霆手段,奉军令如天命,一直高高拿起又不肯轻轻放下。
谁都不敢违抗军令,无故招来了几顿板子才是愚昧,因而一时之间,本还嘈杂不堪的队伍里被压得了无声息。
从京都远道而来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来至云压城下,如今还没和他们真的对上,便草草地收了兵,退到了几里之外的云水坡。
这无疑大大助长了云崖军的士气。众人全都振臂喝彩,口中高呼着“王将军智勇无双”几字。
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实在震天动地,就连城墙之内都传进来了。
有些就在城墙边住着的百姓,离得近了甚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委实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朝廷派来的大军未费一兵一卒就这样被唬退了,那么这群虎狼还要盘踞在云崖多久?
是不是,永远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有些消息是可以不胫而走的。因而,即便贺长情他们没有存心去打听消息,也立时知道了袁成志退兵的事儿。
新烹的茶霎时没了味道。
贺长情咣当一声搁下茶盏,面色不悦:“这个袁成志,本还指望着他打进城来,好救这些云崖的百姓于水火。可他倒好,就这样退兵了?”
“主人。”祝允想到了之前他们在半道上遇到大军,那袁大将军非要主人跟他们一路同行的事,心头不禁疑惑乍起,“您说会不会是,袁大将军起了二心?”
“应该,不至于吧。”她倒希望真不是。
那袁成志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与某些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文官可不一样,他的军功可都是身上的一条条伤疤换来的。
那样多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又几次从生死边缘走过,实在没有道理会为了眼下之势就一改忠心吧?
至于袁成志当日不惜浪费唇舌,也想跟他们同路而行,贺长情总觉得蹊跷归蹊跷,但应该也不至于是要与逆贼勾结的程度。
且再看看吧。云崖之乱,不是一时能解决的。要带顾清川回京,也不是心急就可以做到的。
“实在头疼,我先回去歇歇。你在这里呆着,如果有什么异常再回去叫我。”贺长情熬到了这会儿,就是喝了再多的茶,也是醒不了神了。尤其是在听到袁成志的大军退兵后,因为一时的气血翻涌,头疼便再也压不住了。
“主人,我送你。”祝允立时就要跟上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半只脚都踏出了茶寮,贺长情又不放心地扭头望了一眼对过,那个看上去跟荒废了一样的王家,“你好好盯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是我们眼下唯一可以使劲的地方了。虽说长晟亲王那里一定有紧要的线索在,但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惊动他。”
“阿允,就靠你了。”末了,贺长情又意味深长地补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祝允就像是老树生了根,往位子上一座便是整整一日,恨不得眼珠子都一错不错地抠下来挂到王家家门口。
可惜,任凭他望眼欲穿,或许是时机不对,王家门口连只鸟啊雀啊的都不曾停留过。
“客官,您坐了一日了,小店要打烊了。”店小二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家大人应该也早起去挖矿了,可怜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要操持着茶寮这样大的摊子。
再呆下去,便是为难人了。
祝允讪笑着起身,将银子摊在手心里递了过去:“茶钱都在这里了。耽误你回家了,对不住。”
小孩正要去接,却猛地被那银子的光华给闪了下眼睛。于是伸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了半空中,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我家都是些粗茶,不值这么多钱的。”小孩猛地咽下一口口水,终于没让私心占据了上风。
“留下吧,以后用到银钱的地方还很多。”祝允相信,如果是主人在这里,她也会是这个意思。
银子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回了京都就更是如此,但是对眼下的云崖百姓来说或许就是雪中送炭,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祝允从茶寮离开后,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
刚走到半道,迎面过来一个令他眼前一亮的身影:“主人,你怎么来了?”
“难道还真能留你一个人不成?”贺长情原本只打算回去歇歇的。只是没想到这一觉忽然来得如此沉,等她再睁眼时,月亮都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