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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京都接连下了好几场雨,空气当中整日里都泛着一股子潮湿的霉味。
贺长情不知怎的,生了好大一场病,甚至病到下不了床。
赵明棠那边就是在这个时候传信约她一见,说是有要事相商,贺长情无法,只好派了沈从白前去见面。
榻上的人白着面孔,咳得肚子都在疼,却还是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小白,还没回来吗?”
祝允重又打湿了一条帕子,给贺长情换额上的帕子时,手下动作不禁一顿,低低地回道:“还没回来。主上放心,沈大人一旦回来,肯定会即刻来找您的。”
“……那我就,放心了。”这病可还真是来得迅猛,真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老话,贺长情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身上也提不起一点劲来,“他回来叫我,我先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贺长情再睁眼时,整个屋子里都是昏暗一片,她的余光扫到,就在桌边,坐着一个人影儿,似乎在同祝允说着什么。
她的指尖动了一动,刚想叫人,嗓子里却是蔓延上了好一阵火辣辣的灼痛,话音出不了口,废了好大的力气,却只能是一声闷哼。
“主上。”但即便只是轻微至此的闷响,也足够祝允听到了,他立刻飞奔上前,一把抓起了贺长情的手,紧紧握着,“你醒了?好受些了吗?”
怎么可能好受。尤其是你一抓我的手,温度还那么烫,就更好不了了。贺长情挣了挣,但是由于力气太小,反而是像病痛中的撒娇,一时之间反被祝允牵得更紧了些。
算了算了,由他去吧,反正他也做不出来更过分的事情了。贺长情抬了抬眼,看向了一边的沈从白:“他,说什么了?”
“赵明棠说安定侯每日都在背着人服一种名为生机丹的药,他怀疑里面有北梧的违禁品,因而特意偷出来了一颗,让我呈给主上。”沈从白说着,便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正安然摆放着一颗丹药。
“找时间拿给何云琅,让他看看里面有什么。”贺长情很是欣慰。谁能想到,不枉她如此煞费苦心,赵明棠这颗棋子算是下稳了。
“另外,他还……”不知想到了什么,沈从白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啊,吞吞吐吐的。贺长情哪里见过沈从白这个样子,不禁心中一紧:“赵明棠还怎么了?你有话就说,我受得住。”
沈从白一向果决,但是此时此刻却罕见地犹豫起来。只见他躲开贺长情的注视,语言也变得词不达意起来,磨叽了许久,才猛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还有就是……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把柄。主上,不然等你身子恢复了再说。”
他这三缄其口的样子,是明摆着有事瞒着自己。贺长情不得不重视起来,故意厉声一问:“到底什么事?你别让我发火。”
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候得到的答案其实并没有那样尽如人意。主上她这又是何苦呢。
沈从白硬着头皮道:“秦家祠堂里,有一个牌位,上面有夫人的八字。”
活人进祠堂?这个秦先望到底想做什么?贺长情的喉头滚了一滚,她听到自己的嗓音仿佛吞了炭火一般地无比沙哑:“哪位夫人?”
或许是她想错了呢。安定侯府有侯夫人,或许便是众人眼中那位名正言顺的,秦先望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夫人。又或者是秦先望这些年依旧在外面沾花惹草,惹出了那么多风流债中的某位也说不定呢。
贺长情自认,她已经安抚好了自己心中那些将起未起的波澜。
可接下来沈从白的一句话却是直接给她兜头浇下来一盆冰水,将她浇得透心凉。
沈从白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一开口,声音嘶哑得怕人:“是主上您的母亲,贺冉贺夫人。”
她最不想听到的,还是来了。活人进祠堂,这是要用活人的生气和福报来供养秦家那些早已逝去的先祖啊,其心何其歹毒。
“主,主上,你怎么样?”沈从白跟了贺长情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她脸上有过这样的表情。他甚至觉得,如果主上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病在身,此刻保不齐早就提着剑带着人,杀进安定侯府了。
“主上。”祝允对她的担心更是溢于言表,他紧紧地扣着贺长情撑在榻上的手腕,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您别急,我这就去替您砸了他们秦家的祠堂。”
他这话,绝不仅仅是过了一把嘴瘾,而是真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你站住。”原来,人真的气急了,并不会大吵大闹。
最起码,在这一刻,贺长情觉得自己无比的冷静:“先让何云琅去查那药,如果是真的采用了违禁的药材,我定要让他秦先望身败名裂。”
气急败坏之下的报复与行动,永远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心急。轻易不出手,但只要一出手,她就要一击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