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沈慈都在她的私宅里住了那么久,说一点也不关心自然是假的。只是如今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娘娘,自己这样的身份,后宫都不便进入,再想得知对方的消息,也只有从宫人这里多多打听了。
贺长情发誓,自己原本真的没有要试探什么的意思。
可是,做事细致,承袭了宫中一贯沉稳风格的邓瑛,在听到她这话后却是明显迟疑了下,随后方才点头道:“是啊,天气转凉得太快,嘉妃娘娘身子骨弱一时适应不来,圣上这才命老奴多照管着些。”
梁淮易啊梁淮易,枉我将你视为知己挚友,即便你干了弑弟这种有违人伦的事情,屡次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我也不曾有过二话。
却没想到,到头来,你能瞒我如此之多。就连身边的太监被你派去干什么,你都不肯说上句实话。
贺长情迎着无边秋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上冷得要死:“邓公公就送到这里吧。往后的路,有阿允陪我。”
第74章来源
“主上,您心情不好吗?”二人将一地碎落的月光踩在脚底,祝允就那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贺长情身侧微微落后一些的位置。
或许主人不知,从他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影子是并肩而立的,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亲密感。
祝允悄悄地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翘起一些,影子便刚好可以够到贺长情的手掌,这样看起来,有种他们手牵着手的错觉。
如果不是虚幻的影子,而是真真切切地牵上了那片温热,不知道能否传递给她一些温暖的力量,好让主人不要继续沉浸在不知何故的哀愁里。
“嗯,我是心情不好。”这还是贺长情头一次和祝允说这么多,而且全是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因为我发现,有个我很看重的人,满口谎话,这让我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与付出就像个笑话。”
很看重的人,指的是圣上吗?从主人入宫到现在,似乎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她情绪急转直下的开始,似乎就是因为邓公公说的那些话。除了圣上,祝允再也想不到还能有谁。
即便祝允猜到了一些,可他也不能直言不讳地说出口,那是天底下所有人都不能触碰的雷池。想了半晌,祝允很真诚地提出自己的建议:“那就不要再看重那个人了。”
既然他都对她不好了,那为什么主人还要将他视作故交好友呢?一颗真心,总要放在能有同等回应的人身上才行。比如就像他这样的人。
只是,那个人,能是他吗?
“主人……”祝允忽地顿下了步子,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忽略掉了心底那种闷闷的不快,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您能不能,看看我?”
他不想主人的眼里再有其他男人了,什么圣上什么顾世子,甚至还有左清清沈从白他们,谁都不要再来了。
可是他不敢,他该以什么资格说出这等自私至极的话来。他只求,主人的目光所及之处,可以捎带上自己,就这样,都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幸事了。
——
祝允悔死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说出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他怎么忘了呢,自己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金玉奴,怎配肖想牧心者。主人不予回应,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即便心内像揣了块明镜,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可祝允心中还是一片酸楚,他的眼眶甚至都发起涩来。
二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离了皇宫,回了鸣筝阁,走过一个又一个连绵不绝的廊下,最终停了下来。
“你说,让我眼里有你?”贺长情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祝允瞧,脸上是一种像极了戏谑,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
祝允慌极了。他再也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两只手慌张无措地将身上的布料抓了又抓:“是……阿允僭越,是阿允大胆,我……我痴心妄想。”
贺长情随即一愣。她只是好奇一向内敛的人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没有什么逼问的意思。但是怎么就把人能逼成这样?
看着祝允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贺长情终于还是不忍心了:“我怎么可能心里没你呢?看你是吧,喏,现在看着了。”
人又不是石头做的,形影不离也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半点感情没有呢?就算是养只小猫小狗,现如今也一定是割舍不下的。更别提,是一个能跑能跳,会说话的活生生的人了。
贺长情这么想着,又恢复了往日里自己镇定自若的样子。她用手抬起了祝允的下巴,见这人的脸蛋子上依稀还挂着点泪痕,不耐烦地道:“说就说,怎么还哭了?你再这样,我可转头就去找别人了啊。”
这话果真管用。祝允立马停止了那种抽泣,只是依旧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贺长情甚至在想,如果祝允也像狗一样有条尾巴,估摸着此刻早就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