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早已没电了,但她懒得充,只在天地万物的变幻里推敲时间的脚步。
她缓慢地转转眼眸,目光像耄耋老人一样迟钝地踱至窗户处,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昏黄夕辉,映得她的浅瞳颜色越发浅淡。
罗颂似乎又走神了,直直地盯着那线光,看着它如何越发低沉。
耳朵听到的世界是热闹的,但眼睛触及的一片幽暗却寂寥无比,相悖的感知撕扯得她头皮发麻。
混乱中,罗颂久违地想要抽一根烟。
罗颂并没有开灯,打扰屋内的昏暗,这漆黑夜色让她怪异地升起些安全感,类似被世界遗弃所以无需担忧他人目光与规则的自由。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放烟的柜子,在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条塑封完整的香烟,和买烟时老板送的火机。
火机不贵,是最便宜防风火机,机身上印着俗气又喜庆的“恭喜发财”。
罗颂一直在同一家烟酒行买烟,就在小区附近,次数多了就成了熟客,不仅买烟时会搭个火机什么的,有时候她路过,老板都会跟她打声招呼,甚至给她递根烟。
罗颂坐在阳台的露营椅上,敛着眼,没什么表情地拆出一盒烟,又熟练地撕开塑封,扯掉锡箔纸,抽出一根香烟。
她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但这套动作做过无数次,无需动脑,手自然而流畅地捏破爆珠,随后将烟塞进她的唇瓣之间。
她一手揿着火机,另一手习惯性地挡在火苗旁,微微垂头,叼着烟探进火焰里。
烟丝被火燎得发出轻微细响,烧出亮红的光,罗颂深深吸进一口气,待尼古丁在肺里转一圈后,才仰着头徐徐吐出。
然而虽然动作不见生疏,但她的这具身体太久没有接受过香烟的刺激了,只这一口,竟就让她有些头昏。
罗颂阖上眼,眉头因不适而蹙起,但嘴角却不由自主扯了扯,为自己无用到了极点而笑。
她忍着不适,将一支烟一点点抽完,随后卸了力,整个人仿佛融在了椅面上。
但没一会儿,她却再次拿起烟盒,抽出第二支烟,并点燃。
罗颂其实已经有些犯恶心了,却没掐灭火苗,只是在第一口后,两指夹烟,任由烟雾缭绕四溢。
泛滥成灾的阒寂中,升腾的烟雾看起来也是热闹的。
她衔着烟的手指极细,只有指节处兀然突起,远远看着像是两条细影。
她就这样再次发起了呆,坐在阳台上,看无尽苍穹被同样无尽的黑暗渐渐蚕食。
她在等待一场夕阳的落败,等待墨色完全占领天与地。
她无事可做。
第248章罗杨对话
医生调整过的药——那些大大小小的药丸大概是有用的,罗颂能感受到力气慢慢回到躯体里,思绪似乎也逐点逐点清明起来。
但她也是在这被称为“康复”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与生活的空荡。
她的每一天都是摊开的白纸,日复一日地,重复无意义的白。
直到杨梦一带着一身色彩闯进来。
但杨梦一又走了。
习惯是可怕的,从前她并不觉得这间房子有多冷清,但只几天后的现在,她就因屋里少了另一道呼吸而感到无名又强烈的清冷。
她只能克制着将她的名字清出脑海,试图对抗这漫天遍野的僻静与荒凉。
但这太难了,罗颂仍没能完全收回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本能与意愿的相左使她不得不用尽全力,精疲力竭到脑袋发疼,冷汗直流。
片刻后,她拢起膝盖,手肘因无力而支在大腿上。
罗颂太瘦了,皮肤之下没有多余的脂肪,这个动作仿佛是尺骨撑着薄皮,硬生生戳在了她的股骨上,隐隐带起痛感。
可不止这一处,她觉得自己似乎哪哪儿都疼,无处不在的不适逼着她弓起背脊,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将疼痛挤出体外。
然而这见效甚微,甚至因为过于用力,她的耳中又响起某种嗡鸣,那些人声车声风声与其他所有的喧闹,都陡然变得忽远忽近,宛如被一层看不见的隔膜挡着。
也因此,玄关处钥匙与门锁的响动才忽略了,直到那一声清脆且疑惑的呼唤传来,罗颂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