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不大高兴。
奚元便捉起她的手,捂在掌中把玩起来,只觉得分外温软细腻,像玉一般。
他温声哄道:“更何况,我如今身侧有你,还有何惧?”
晓羡鱼轻哼一声。
沈疏意面无表情道:“腻歪够了?要不我回避一下?”
晓羡鱼:“……”
她尴尬地抽回爪子,想说点什么给自己找补回面子,偏生这时船头的白骨老者乐呵呵回头插话:“你这小娃娃真没见识,这有什么腻歪的,方才那才叫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鬼君都要把老朽扔下黄泉哩——”
月白一脸“真的吗我怎么来晚了”的懊恼。
晓羡鱼:“……”
沈疏意:“……”
奚元偏过头去,闷着声笑起来。
……好烦。这一整条船的人和鬼都好烦。晓羡鱼闭了闭眼,放弃挣扎,直接将话题拉回正事:“所以,妄海到底有什么?”
奚元静了下,道:“妄海之下,是奚山遗迹。”
此话一出,晓羡鱼睁大眼睛:“什么?!”
沈疏意沉默片刻:“你是说世人久寻的神山故地,竟在妄海?”
仙山、炼狱,同在一处。这还真是诡异。
奚元垂眼:“嗯,我亲眼所见。”
三百年前,他还是那个应天而生的微玄圣子,执掌天意之剑,冥冥之中沟通天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守的“道”。
厄沼将意念寄生于世间最干净的雪灵,本欲控制他做自己的傀儡,未曾想竟败给了他。
微玄很早便察觉不对,而在遇到苏漪、看见了她的伴生灵后,他开始渐渐忆起零星前尘。
起初,他能抓住的只有一幕恍惚画面——
满目苍翠间,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倚在树上,雪足踢踏着铃响,她朝他招手,口中唤着一个名字。
元。
那满目苍翠与模糊的剪影,逐渐在他的脑海中与一位师妹重合。
他那时心想,自己与她或许前世有些羁绊。
又或许,不止一些。否则怎会叫他如此魂牵梦萦?
傀儡滋长出叛逆的意志,抓着束缚在身的细细傀线,一点一点循根溯源。
终于稍稍窥见漩涡一角。
可惜他还未来得及看到更多,她便身死禁牢,用命来涤净世间魇息。那夜厄沼元气大伤,又受他剥下灵血、斩断傀线所反噬,不得不似蜥蜴断尾般,抹灭寄生在他识海里的那一道意念。
他以元神相抗,败则形神俱灭,好在最终成功了。
那一道意念没能被彻底抹灭,而是湮散成无数细碎。
他花了数年光阴,一点点捡拾拼凑,也一点点从中窥知真相。
“厄沼的真身藏于神木根须之下,真身不毁,永世不灭。”奚元抬指一点,如一柄利剑遥遥刺向黄泉尽处,“要诛魔神,唯有回奚山与之一战。”
碎玉般的声嗓泠泠掷地,清透温润,却裹挟着令人颤栗的杀机。
晓羡鱼只觉得头皮微麻,顺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
心血翻涌,掌心发热,一旁的跃池仿佛感应到主人心意,微微躁动。
——她都要忘了,曾经的自己有多好战。
利剑藏锋三百年,终于要再一次出鞘。
晓羡鱼道:“好,那便与之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