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晓羡鱼望着她,“盈山里的村民们平日里吃的都是什么,那些粮食又是怎么来的?”
阿音闻言一愣,下意识看了商宴一眼,后者面上也浮现一丝异色。
晓羡鱼顿了顿:“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商宴瞧着她,疑惑道,“我们方才在说这个?”
来的路上,商宴问过阿音关于“狩猎场”的事情。
他对盈山村民是如何虐杀外乡人和祭品不感兴趣,只是对阿音那句“这里的人从不打猎”有些好奇。
不料随口一问,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大家平时吃的都是‘神赐’的粮食,”阿音将先前回答过商小公子的话,又说了一遍,“每逢日出之时,祭坛神池中的水会褪尽,然后凭空出现好多珍贵的粮食。”
商小公子木着脸锐评:“那神池水真够恶心的,一想到本少爷竟然下去泡过,就浑身不舒服。”
晓羡鱼却蹙起了眉:“这么说,你们村子里的食物都是神池赐予,从来不需要自己耕种、打猎,也不必去外头采买?”
阿音轻点了点头:“族长说,山神大人无所不能,神池里什么都有,便也不需要再去外头了……我们村子严禁擅自离山,我上回是偷跑出来的。”
晓羡鱼想起“阿姐”的坟,墓碑上那歪歪斜斜的字迹,以及清扫祭奠的痕迹。
她问:“你不是头一回偷跑吧?”
阿音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局促,“那坟坡……我从前去过几回,上回是我决定永远离开这里。”
看来那前几回,是去埋葬、祭奠“阿姐”的。
晓羡鱼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打量阿音。
正琢磨着如何探问更多关于“阿姐”的事,一旁的商小公子便接过了话头。
“所以,山神给你们食物,你们以活人祭为报。”他若有所思,“但需要活人做祭的神必然不能是什么好东西,它喜怒无常,贪得无厌,或许是嫌不够,依旧对你们降下了诅咒?”
盈山里落着盲村哑寨,人皆身体残缺,确实像极了一个诅咒。
晓羡鱼也是这么认为的。
哪知阿音愣了一下,似有不解,“诅咒?”
她抬起脸,望着商宴,“大哥哥是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完整吗?”
商宴眨眨眼睛,脱口道:“不然呢?”
“那不是诅咒,”阿音轻轻摇了摇头,“大家说了,那是祝福。”
晓羡鱼和商宴俱是一愣。
被“神”圈养起来,不劳而获,衣食无忧,此生无祸无灾,不必流离困苦,过上比所有人都富足的日子。
——如何不算神的祝福?
肉身的残缺,只是得到这些所付出的一个小小代价。
健全的身体很好,但这世上,一定有不少在苦难中煎熬的人会答应这个条件。
毫不犹豫。
阿音低下头,语气难过地小声说着:“我这样的,才是‘诅咒’。”
在盈山这样的地方,“完美”便意味着要被当做祭品,魂灵先祭山神,肉身则被曾经的亲人、邻里们其乐融融地分而食之。
“完美”才是最悲惨的诅咒。
“……歪理。”商小公子愣了半晌,由衷感叹,“本少爷就没听说过这么歪的理。”
阿音大概是觉得被他凶了,怯怯地瞥他一眼,没敢再继续抒发“歪理”。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寂然半晌,商小公子先打破了沉默。
“对了,既然人找到了,我先送你俩离开这。”他琢磨片刻,一颔首,颇有大侠风范地说道,“待确保你们安全了,我再回来会一会那‘山神大人’。”
晓羡鱼一挑眉:“你要独自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