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鲛人这一族,直到灭种,也并没有几只幸运地找到他们信仰的深情。偶尔有那么几段盲龟浮孔般的情,幸运到没来得及生变就先生离死别,留下稀有的几片鳞,然而这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偶然。终其一生,他们也没碰到天上白玉宫的钥匙。
稀有的血脉在漫长的光阴里被稀释着,至今留下的那一点,已经只够暂停时间一秒,不知道自己先祖姓甚名谁了。
宣玑眨了眨眼睛,身段很灵活地说:“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我虽然跟水族鲛人差得有点远,但也算跟高山人有点渊源……对了,我还是个资深孤儿。”
王泽叹为观止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为达目的连自己都骂,宣主任我敬你是条汉子!”
结果他话音没落,一道彩虹忽然从他脚下铺开。半空中有鲛人的影子闪过,海市蜃楼似的,凭空多了一条通往天上白玉宫的通路。
宣玑:“……”
盛灵渊皱起了眉。
王泽震惊道:“不是吧,这样真行?!那我也是孤儿——我生理上不是孤儿,心理上胜似孤儿,看看我!白玉宫你看看我!”
白玉宫并没有分给他眼神,第二道彩虹铺就的路落在了燕秋山脚下。
肖征拽住上蹿下跳的王泽:“所以和血统有关吗?是不是只有和高山人有关的才能进去?”
“鲛人行吗?”张昭举手道,“外面那时间裂缝是我撬开的,我妈那边可能有鲛人血统,看我看我!”
然而第三条彩虹路却越过了他,落在燕秋山旁边……那里空无一人。
众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燕秋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将手伸过去,哆嗦着在空气中摸索。
单霖轻声问:“知春,你是不是在那?”
燕秋山怀里的通心草人偶轻轻应了一声:“嗯。”
燕秋山猛地回过头去,转向巍峨的天上白玉宫:“你能看见他?你有办法让他恢复,对不对?”
天上白玉宫周围又响起海浪声,看不见的鲛人幽幽而歌。
燕秋山眼角发红,转向宣玑:“宣主任,鲛人歌是有内容的对不对?他们在唱什么?”
鲛人歌的确是有内容的。
宣玑鲛人语不怎么样,也勉强能听个大概。只是唱了什么,这个……不方便宣之于众。
鲛人唱的是情歌,是生离死别之痛、单向相思之苦,刚好对应了燕秋山知春和他自己。
鲛人全族恋爱脑,死后附着在天上白玉宫的珊瑚礁上,把老大一棵珊瑚礁也给弄成了恋爱脑,选人做客不是凭血统,也不是凭武力,而是看谁苦情。
简直了。
宣玑有点牙疼地摇摇头,推脱道:“听不懂,我鲛人语不行,种族劣势。”
说着,他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同行的人——张昭是个还在跟青春痘你死我活的小崽子,不算个人;王泽和肖征两条单身老狗,没什么好说的;单总不熟,一心搞事业,看着也不像有什么狗血事的样子;还有一位……还有一位没有心,不说了。
这些人,估计大珊瑚都不会邀请,那就只能是他带着燕秋山进去探一探了。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放心,我会把燕总全须全尾地带出来。”宣玑冲同事一摆手,又回头对盛灵渊轻声说,“灵渊,我去探个路,你……冷静!”
盛灵渊手里的黑雾已经凝成了一把大马刀的形状,老魔头仗着这里是时间夹缝中的特殊空间,天道限制不了他,肆无忌惮地露出了獠牙。
“哦?”盛灵渊有几分险恶地一挑眉,“什么时候朕想去哪,还须得别人邀请了?让开。”
盛灵渊一把推开他,黑雾中亮出了寒光,打算把这所谓“天上白玉宫”直接撕成两截。
宣玑:“等……”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道明显虚弱了不少的彩虹急急忙忙地从白玉宫里伸过来,铺开了第四条路,卑微地落在了盛灵渊脚下。
宣玑:“……”
这么没有骨气吗!
盛灵渊武力胁迫成功,一勾嘴角,把黑雾拍散了,嚣张地抬脚往那天上白玉宫里走去。
就在这时,鲛人歌里起了个新声部,盛灵渊的脚步当时就僵住了,宣玑猝然睁大了眼睛,族徽瞬间填满了额头。
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的鲛人歌里加了新词……
唱的是“近在咫尺,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