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有工人搬了一台全新包装的电动缝纫机来到筒子楼,不少人围上去观看。能拥有一台缝纫机是许多女人的梦想,然而这东西价格不低,筒子楼里有缝纫机的家庭也是凤毛麟角,多半是结婚时家里给置办的大件。
李燕就有一台,婚前哭着闹着让孙宝国问家里拼来的。当初抬来家,她可是敞着门显摆了好一阵子,恨不得一天擦三回,不用的时候也是拿个布套仔细罩起来。不过大家的缝纫机都是手动的,这电动的倒是没见过。
既然有人置办了这么高档的缝纫机,大约是有喜事要办,许多人伸着头张望,瞧着这稀罕物件是送去哪家。
那人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台电动缝纫机抬到了白家门前,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立即弥漫开来。
白家住着个叶裁缝,佟明芳平日里精打细算,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么会如此大手笔的只有白家老大。
李燕看向磊子媳妇,高昂着下巴,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明显在回击磊子媳妇怒斥她瞎说这事。如果说昨天晚上闻斌大哥牵着闻斌媳妇是她看错了,那么今天为小裁缝置办缝纫机可就是毫不掩饰了。要说两人没事,恐怕旁人都信不得,毕竟哪有大伯子对弟妹这般慷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磊子媳妇无视李燕的表情,低喃道:“缝纫机都买了,不会打算真是疯了。”
“谁疯了?”
磊子从屋中走了出来,嬉皮笑脸的样子。磊子媳妇看他一眼,也没多嘴。
黄大婶见这架势,老神在在地对家门口几人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这丫头刚来我瞧见的就是她夜里跟白家老大在一起,你们非说我瞌睡没醒,现在看见没。”
白家老一遇到意外,叶芸一个如花似玉的新媳妇和白家老大待在一个屋檐下,这事就够大家说叨了,黄大婶的这番言论之前没人信她,这下倒是在邻居之间议论开来。
缝纫机抬回家中,隔壁住的近的春娣几个便跑来围观。佟明芳当着外人面,将这时新玩意儿夸了个遍,在她口中这比老式缝纫机哪哪都好。
人一走,背地里,那脸立即就垮了下来。
叶芸还在裁缝店忙活,今天她又拿到了工钱,比前几次要多些,做起事来都有干劲。虽然刚来裁缝店时,张裁缝说不会给她多少工钱,但张裁缝这人嘴硬心软,自打叶芸上手后,活干得也多了起来,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这些张裁缝都看在眼里,工钱上面自然没苛待她。
下午的时候叶芸还在埋头拆线,张裁缝的声音从前面传了来:“差不多收了吧,人来接你了。”
叶芸这才抬起头,望见店对面跨坐在车上的白闻赋。
她将布料叠好,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后,走到张裁缝面前。
叶芸和父母说不上话,城里没有可以倚仗的长辈,跟张裁缝相处这么久,早已拿她当师父看待。她和白闻赋的事情,理应寻求下张裁缝的意见,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裁缝弯着腰,仔细将两块布料对齐,拿起熨斗压烫在上面,蒸汽的烟雾飘散开来。
她头也没抬地出了声:“这日子有时候由不得你,只能说选择眼下对自己最好的活法,你是想问我这个吧?”
她将熨斗放在一边,抬起头看向叶芸:“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叶芸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白闻赋走去,他穿了个短袖,宽肩窄腰浑身似蓄满了力量,头发也理过了,和昨天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总归都是利落干练的样子。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叶芸便脸红心热。
“今天忙吗?”他瞧着她的小女人情态,眼里的炽热不加掩饰。
“还好。”叶芸抿了下唇,微垂下眼帘坐上后座。
她攥紧车架,白闻赋却侧过头来:“扶我。”
叶芸犹豫了一瞬,抬起双手搭在他的腰侧,他带着她骑回家。
叶芸跳下车刚到楼下,碰见去公共浴室的春娣,春娣笑着对她说:“赶快回去看看,新缝纫机到家了。”
叶芸回过头去看白闻赋,白闻赋停好车,朝她弯了下唇。
叶芸立马转身三步并两步跑上楼,白闻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她一跑进家就看见了放在进门处的缝纫机,正是上次在展销会上试用的那台。她激动得都要跳起来了,满脸的欣喜根本关不住。
佟明芳见白闻赋进了家门,瞥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听人家说这是电动的,比寻常的缝纫机贵一倍的价钱,用起来还要耗电,你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
叶芸的心脏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缝纫机,余光忐忑地看向白闻赋。
白闻赋挑了凳子坐在一旁,右腿微曲,不以为然地说:“要你付过一分电费了?”
闻斌工作时间短,年纪又轻,平时大手大脚惯了,能贴补家里的有限。自从白闻赋回来后,这几年家里的开销基本都是他来承担。佟明芳缺粮缺油了还得跟他开口,这会跟白闻赋提电费自然是站不住脚,又心疼钱,便换了个说辞。
“买这么个大东西回来放哪?杵在门口都不要走路了?”
叶芸那兴奋劲儿一下子就被家里的气氛压住了,屏息凝神地低下头。
“放我房间,不影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