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回首望向窗棂处,屏息凝神地探听着窗外?的动静。
那?起头的女声宛若沐雨海棠娇艳欲滴,只消听其声线便觉得无端鲜艳魅人,但闻她笑吟吟地,言道:“我是来服侍汤药的,不知小夫人可曾醒来过了?”
之后有人压低了音量答她:“自昨晚回来便一直睡着呢……”
两人窃窃私语几句,之后那?女子?似乎又立在门外?听了片刻屋内的动静,见?屋内安静无声,方才脚步轻轻地往房中来了。
海棠落雁这就是他所说的,弥补她的礼……
季书瑜粗略旁听了一番两人?的对?话,并未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更是觉得云里雾里。
听闻那女子的脚步声逐渐迫近,她下?意识地将手?中金簪匆忙塞回?了袖中,不忘仔细整理好寝被?上凌乱的褶子,重新躺回?榻上装作睡眠的模样。
如今自己尚且连自身身份都不记得,更别提对?外头的状况能?有几分的了解。贸然行动存在风险,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
房门开闭,发出两声‘吱哑’的轻响,有人?迈过了门槛入到室中,脚步轻巧地往里屋来了。
脚步声稳健却悄无声息,看样子还是个学过武艺的练家子。
她心中微凉,藏于被?褥底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那支金簪,脊背紧绷,竖起耳朵仔细探听着纱帐外的动静。
来人?步到床前?,径直伸手?半挑开了床帐一角,一双妩媚的凤眸往里头窥视片刻,见她果真沉沉睡着,方才面带温柔浅笑地上前?轻拍她肩膀,轻唤道:“小夫人?,小夫人?醒醒。”
见女子睡眼惺忪地回?首瞧向自己,神情茫然似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她唇边的笑意愈发加深,将带来的食盒放于一侧,十分自来熟地于榻旁贴着她坐下?。
“小夫人?,时辰到了,您该喝汤药了。”
红衣伸出手?搀扶住美人?的脊背,助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待确定?她坐稳后,方才从带来的食盒中取出一只木质汤碗,抬手?欲喂她服下?汤药。
季书瑜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她手?中捧着的碗盏,默默于心底粗略估计了一番成功打翻它的可能?性。
然而?观那女子下?盘极稳,就是扶她起身时扒着瓷碗底部的手?也纹丝未动,结果倒也可想?而?知。
“怎么了,小夫人??”见她一语不发,红衣凤眼微眯,试探性地出声,温声言道:“您不是觉得头疼吗?这药,可是专治您的头疾的。”
季书瑜心如擂鼓,以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抬眼瞧她,怯声问道:“你是谁……我得的又是什么病?”
她此刻缩成一团靠坐于墙边,面上的神情也颇有迷惑性。黑发如墨缎般垂于脑后,将一张白皙透粉的面容衬得愈发娇嫩,声音低柔怯懦,好似一只被?剪去了利爪的猫儿般呜呼叫唤。
当真是一只诱人?的羊羔呐。
既是具有少女无邪温顺的天真,又含有身为?妩丽人?妻的别样风情,二种?气质相互糅杂,竟也全然不会叫人?觉得矛盾割裂。漂亮到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剥下?她的皮来占为?己有。
红衣唇边含笑,无声息地屏住了呼吸,目光贪婪的于她面上描摹着。
这世间不会再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她了,早在二人?见面之间,她便已?经无数次的通过画像认识过她。日复一日的观察、模仿她的神情,就连她的所有喜好也都比她的夫婿记得更清楚。
以往,她只觉得画作上那明眸皓齿的美人?颇有水分,可待如今贴身细细观之,却总是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她远比丹青美人?更为?鲜活。
她的声音,她的笑貌,她脆弱脖颈下?流动的血,都能?轻易叫她感到兴奋痴迷。
她是这般的了解她。因而?,只消瞧上一眼,她便能?确信美人?如今面上的迷茫神情并非是作假,是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红衣轻咬舌尖,极力控制体内嗜血的欲望,眼底深意莫名,面容恭敬地对?她答复道:“您不记得了吗?婢子名唤红绮,乃是您的贴身丫鬟。您数日前?于马车上跌落,不小心伤了脑袋,脑后有淤血聚积,因而?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这碗汤便是治疗您头疾的良药,婢子伺候您趁热喝了吧?”
季书瑜不语,闻言垂眸瞧向她手?中的碧玉瓷盏,同样极力掩饰着眼底的质疑之色。
那汤药散发出浓郁的苦味,尚且不断地往外冒着丝丝白气。
而?她既然自称是自己的贴身婢女,如何会这般没眼力见儿地呈上一碗滚烫的汤药,诱哄她喝下??
她是没了记忆,可到底也不是真的坏了脑子。
她心中愈发怀疑这婢女有鬼,暗自生起防心,微微攥紧了拳,垂眸温声言道:“那,有劳你放在边上的桌案上就成,等它晾凉了我便会喝。眼下?我头晕的很?,想?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会儿,你且先退出去吧。”
室间有片刻的静默,红衣乌眸低垂,自然也是听出了她此话的言外之意。
此番来走这一遭本就是为?了试探季书瑜的状态,如今得到了不错的回?馈,她觉着胜券在握,任务将成,心情一时倒也出奇的不错。
若此看来,那这汤药喝与不喝也都不大要紧了。
左不过,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如今若是执意强迫她,恐怕惹恼人?后只会使得晚上的行动愈发难以开展。
思及此,红衣微微颔首,松了口笑声应答道:“那夫人?您便好生休息着,莫要忘了喝药,今日外头风大,您便莫要随意出去闲逛了。待晚些时候婢子再来引您去汤泉处泡药浴,驱一驱身上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