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舍不得丢下她们姐弟俩,推拒了所有人的说媒,这三年来,一直在地里拼命的劳作挣工分,偿还了大部分的债务,而她妈则累得又黑又瘦。
因为要偿还债务,家里的粮食都是数着顿过日子,喜儿已经三年没吃过饱饭了,可是现在,她妈一下子拿出两天的口粮跟那知青换,喜儿心里有着说不清的难过和感动。
难过的是弟弟不懂事,吃了人家的苹果,要强的妈妈就用苹果抵粮,自己平时再怎么帮妈妈干活,也不能给妈妈真正的分担负担。
感动的是妈妈从始至终都爱着她和弟弟,即便家里这么困难,她脸上还有村里小孩都嘲笑的胎记,可妈妈还是愿意用粮食换一条鱼尾,只为了给她好好过生日。
罗秀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咱们现在是苦了点,不代表以后会一直苦,只要你跟黑娃好好读书,用心做人,迟早,你们会带上妈过上好日子。”
喜儿抬起头,眼泪噙着泪花,郑重点头,“妈,额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咱们县里的初中,拿到初中文凭,到县里的厂里工作,带你和弟弟过上好日子。”
县里的工厂在66年精简工人下乡以后,现如今招工人的标准都是初中文化起,可是现在到处都在搞运动,强制工人返乡,初高中的学校早关闭了,喜儿就算学习成绩好,也读不了初中。
罗秀兰想到这里,眼里有说不出的忧愁,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走,妈给你们做红烧鱼尾去。”
村东一颗百年歪脖子枣树旁,有一个四个窑洞口的窑洞房子,并一个很大的院坝,这是村里最大的窑房,也是解家祖辈留存下来的祖宅。
时值秋季末,歪脖子枣树上挂满了拇指大小的酸枣子,但因为树高达八米,大部分枣子都长在树冠顶部,且那枣子太过酸涩难吃,村里除了一些小孩儿嘴馋,会时不时爬树摘枣,其余时候都是王桂英拿着一根长树竿,打枣给孩子们吃。
这会儿王桂英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树竿,站在酸枣树下打枣。
她的身边围了村里好几个馋小孩儿,解嫣也在其中。
看到解堰挑着水回来,扁担左侧还挂了一条大鱼,手里拿着另一根树竿打枣子的解嫣,立马放下树竿,小鸟一般飞到他面前,眼睛亮亮地喊:“哥,你打哪弄回来的鱼?好大一条。”
酸枣树
解嫣今年十五岁,是个小美人,眉弯如叶,眼睛亮又很大,皮肤很白,不似村里大部分姑娘那样皮肤偏黑。
王桂英和解堰都很宠她,解家又不缺钱用,除了春种秋收,就没让她下地劳动过,因此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轻松,脸上时常带笑,看着就讨喜。
“别人给的鱼。”解堰稳稳担着水,从解嫣身边经过,大步走到院子左侧修葺的旱井里,将扁担上的鱼递给她拿着,转头把桶里清凉的水,哗哗倒进水里。
村里规定,每户人家每天只能打一桶井水用,解家却能打两桶水用,皆因解家三代从军,三代烈士,村里特别照顾他们家的缘故。
解嫣拎着手中的大鱼,惊讶不已,“谁送你这么一条大鱼啊,看样子还用盐腌制过。”
解堰放好水桶,面对家人,一贯冷肃的脸变得些许温柔,“什么人送得鱼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有鱼吃,你不是喜欢吃鱼吗?想想怎么做这条鱼吧。”
解嫣想了想,“要不做条酱焖鱼,焖鱼的时候在锅边贴一圈玉米锅贴,好吃又下饭,也适合咱妈的胃口。”
“随你。”解堰没意见。
生长在这样条件艰苦的村落里,又在部队从军多年,解堰不挑食,什么东西都能吃,自家妹子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解嫣就拎着那条鱼,笑嘻嘻往厨房里去做饭。
她一走,解堰抬脚走到歪脖子枣树下,捡起她放在树下的长树竿,帮村里的馋嘴孩子打枣。
解家不缺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解堰是退伍军人,是村里一众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和榜样,他心情好时,还会给孩子们讲一些军中能说的事情,颇受孩子们的尊重和喜欢。
王桂英喜欢孩子,舍得给孩子们吃喝,会给孩子们拿些零嘴吃,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来解家玩,这不,一大早就来解家讨枣子吃。
解堰伸长着手臂,手上一用力,长杆打在树顶上,上面的酸枣子如雨一般,哗哗从树上打下来。
“哇,解二叔好厉害!”几个小孩儿看到酸枣子被打下,顾不上枣子打在身上的疼痛,一窝蜂地跑到树下争抢捡枣。
王桂英在一旁说:“狗蛋蛋,石头,大壮你们慢点抢,别打架,不够的话,让你们二叔再给你们多打点。”
一个皮肤黝黑,脑袋光光,吸溜着鼻子的六七岁小男孩,手里拽着几颗枣子,哭兮兮地说:“王奶奶,大壮他们一直在撞我,额都捡不到枣子。”
“谁让你自己慢吞吞的,像个蜗牛,连个枣子都捡不着,咋不笨死你。”另一个身高明显比同龄高大,大约八岁左右,名叫大壮的孩子,用自己穿得
脏兮兮的灰色褂子,兜着一兜酸枣子,说完这话,他抓一大把枣子塞到狗蛋蛋的手里:“你想吃枣子,得自己捡,叫王奶奶没用。”
王桂英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不够叫你们解二叔再打。”
“王奶奶,够了够了。”一个身形高瘦,名叫石头的男孩子,也抓起一把枣子,塞到狗蛋蛋的手里,回头对王桂英说:“额爷爷说过,做人要见好就收,知恩图报,今天解二叔已经给额们打了不少酸枣了,额们要再让解二叔打,把树上的枣子都打光了,你们就没得吃了。王奶奶,谢谢你的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