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清点过一遍数目,发觉少了几本,又从榻底搬出了一只小箱。
想了想,枕下还摸出一册。
祁涵略略翻阅过,这些书的数目已经颇为可观。
看出太子殿下的好奇,容璇一壁着,一壁解释了一二。
所有书她统共攒了五年,大部分都是自己亲笔抄录的,还有些是姑姑和赵家公子赠的,另有几本是她央求厨房的采买替她置办的。
她初到雅和苑时,苑中为数不多的藏书被她挑拣着读了个遍,有些几乎能够背下来。
本已无书可读,但也是凑巧,有一日赵家郎君背了家中人到雅和苑中听曲。
他是赵大人独子,名唤赵畅,自小就是众星捧月惯了的。赵大人对他寄予厚望,耗费重金为他延请名师,只盼着儿子能中个二甲进士,弥补他当年的遗憾。
容璇抽出一册书:“可惜赵公子天赋并不在此,其他心思倒活络。每每夫子给他留了课业,他同样花费重金请同窗代笔,一度还请动过两位秀才。”
可惜纸包不住火,赵大人知晓后,气得险些动了家法,又断了他的月银。
他无处可消遣,只能到自家的雅和苑饮酒,又勒令管事不得告诉赵大人。
少爷的吩咐,管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盼着别引火上身便是了。
雅和苑的姑娘们聚在赵家郎君身畔,温言细语宽慰着他。
容璇本觉得无趣,忽地听他言语间为课业发愁。
“我想着试一试无妨,就堵在了他的马车前。”
她到雅和苑前,已经跟着夫子读了几年书,夫子按着院试的章程悉心教她,作几篇文章还是够用的。
当然,一开始赵畅并不如何信她,不过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至少情形不会比眼下更糟。
试了两三回后,她还记得那日赵公子来寻她时豁然开朗的神情。
她是当时赵公子最好的选择,他被父亲断了钱财,身边能为他代笔之人都被赵大人一一警告过。
赵畅洋洋得意,也是为赢了父亲而自满:“这下子他可是百密一疏了吧。”
毕竟赵大人再如何审慎,也料不到雅和苑中还有人能帮自己儿子。
容璇便与赵畅议定,自己替他作文章,他负责瞒过所有人。
为了应付愈来愈繁难的课业,赵畅殷勤地将自己所有的书都轮番借给她,笔墨纸砚也从不叫她发愁。
“赵大人对独子的前程也的确百般上心,金平府中排得上号的师长都是赵家座上宾,听说还从昌平府请过一位进士。”
读着他们对自己文章的批注,容璇深感进益良多。
虽然后来赵大人渐渐松了控制,赵畅有机会再找旁人。但他已认准了雅和苑中的妍儿姑娘,瞒天过海,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赵畅借给自己的书,容璇总是挑了有用的几节连夜抄录,以便后来时时翻阅,不知不觉就攒下眼前的数目。
祁涵阅过那些工整的墨字,观字迹变化,也能分清前后年份。
一笔一画,皆为女郎心血。
容璇最后点了一遍书目,当初与赵畅谈条件时,说好无需银钱。不过后来文章做得好了,赵家这位郎君也会额外赠些东西给她。折换了银钱,正便于她买些新书。
祁涵吩咐人仔细将书册搬出,五年的光阴,容璇除过敷衍雅和苑的课业,余下的光景都倾心于此。
窗边还摆着一副绣棚,容璇已经绣了大半。瞧太子殿下横看竖看都没猜出绣样是什么,容璇为自己辩解一句:“我没有认真绣罢了。”
她的绣艺如何祁涵自然知晓,颇为给面子地点头。
容璇掰着指头数了数,这些年她也学了不少东西,琵琶、古琴、舞乐,不过没有一项擅长罢了。
绣工她的确有用心去学,奈何少了悟性。
姑姑说她能在雅和苑安然无事这么多年,全靠上天赐的一副好样貌。
毕竟是好生养了自己五年的地方,如今骤然要离开,容璇望着屋中熟悉的摆设,难免会有些不舍之情。
祁涵道:“可要让刘姑姑陪你一同入京?”
瑾儿初到行宫时,也正是见了这位刘姑姑,才稍稍好受些许。
未有迟疑,容璇摇头:“不必了。”她轻声道,“姑姑有自己的日子,不需要为了我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