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人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祁涵心中好笑,不再招惹她。
容璇忍了气,现下想想,六位尚官之中她资历最浅。苏尚功独独来尚仪局借人,是吃准了她不便拒绝。
再退一步,倘若那枚和田玉当真是因尚功局之过而损毁,苏尚功要找人一同承担罪责,首先想到的还是她。
前一任尚仪因夫婿外放而辞官跟随,使得她年纪轻轻有机会升至五品高位。这份运气背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羡艳与嫉恨,令她防不胜防。
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抵如此,她亦没什么好委屈的。
殿中安静下来,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从容璇的视线望去,祁涵面前的御案边上放着女官考选的卷宗,是她前几日命邓司籍编纂好送来的。也不知道眼前这位陛下,是否同样有闲心一一看过。
她的目光不自觉转到祁涵身上,他今日束了白玉冠,侧颜温和俊逸,与当年模样并无二致。
恍惚间,容璇好似觉得一切都未变。
“有事要问朕?”
祁涵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容璇的沉思。
他的语气并无不耐,容璇摇头:“臣不敢。”
见祁涵已然阅完,容璇站起身:“……臣告退。”
祁涵望她许久,最后道:“去罢。”
天边惊雷炸响,骤雨倾盆,生生将容璇的脚步拦在了殿外檐下。
如此大雨,纵然带了罗伞,雨中怕是也会极为狼狈。
高全适时道:“雨势太大,尚仪不若等雨小些再行回去?”
他是出于好意,容璇点点头:“多言高总管。”
顺着高全的指引,容璇沿着回廊走,在偏殿寻了处廊椅坐下。
她倚在栏上,眼前是细细密的雨帘。雨珠坠于地,溅起无数小水滴。
容璇看得出神,其实方才在书房中,她很想问问祁涵,他与柳琦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与祁涵青梅竹马十余年的情意,祁涵待她是有真心的。她会安安稳稳嫁给他,做他的睿王妃。
可随着太子殿下病逝,一切都变了。祁涵主动卷入夺嫡之争,卷入那波谲云诡中。他母族谢氏乃武将世家,外祖父官拜二品镇国大将军,舅父封三品云麾将军,镇守西境战功赫赫。先太子在时,祁涵从不结党。如今他要争位,更需要文臣势力。
容家百年祖训,持身中立不愿参与夺嫡,她亦不理解祁涵。祁涵大约也明白这一点,立刻转而向柳家示好。
柳琦与她家世相当,迎娶她或是柳琦,对意在帝王之位的祁涵都大有助益。
在她与祁涵争执最严重之际,她亲眼见到祁涵的贴身护卫为柳家小姐送信。柳琦收到信时的那一抹笑容,她至今仍记得。
她真的很想问一问祁涵,自己于他究竟算什么。
只可惜啊,当年问不出口的,如今更是。
雨声淅淅沥沥,纷纷扰扰拨乱人心。远处的天空亮起来,骤雨初歇。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急去得快。
容璇取了罗伞,回尚仪局的半途中,正遇见来接她的采梨。
“小姐。”采梨衣摆处湿着,“雨好大,小姐方才在何处?”
“寻了处亭子避雨,我们回去吧。”
“是,”采梨接过容璇手中伞,见容璇无事放下心来。
昭阳宫书房内,高全道:“回陛下,容大小姐已经回尚仪局中。”
祁涵的目光留在容璇抄写的最后一页上。今日见到她时,璇儿似有心事。
“容府可有什么动静?”
高全细想了想:“容尚书忙于户部事务,容府中一如往昔。不过奴才听闻,容老夫人近来与宁远侯老夫人走动不少。”
“无妨。”
高全点头称是,这段时日容大小姐一直被陛下拘在宫中,当然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