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错的是我。
错在我那时候不是一个强大得能为他遮挡风雨的老师。
陆洋并不知道隔着数层空间,楼下急诊值班室里发生的争吵,此刻,他把自己蒙在被褥枕头制造的沉闷黑暗里,心境复杂,有一种难言的憋闷与烦躁。
如果那时候那一次瓣膜置换,重新转机之后的结果并不理想,那林远琛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都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操作而发生在他的身上?
辗转反侧,脑子里的思绪纷乱,他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曾经在林远琛的视线下,他在病人身上切下的每一刀需要被承担的风险有多大。
以前他也不能理解过,为什么林远琛后来动手总是那么狠重,为什么每一次不把自己打到站都站不住便不会停手。那是在他能独自承担责任之前,疼痛就是他铭记每一个错误要付出的代价。
手掌是下意识地放在自己臀腿处。
所有皮带,板子和戒尺带来的苦痛和震颤,仿佛在这一刻从身后的皮肉,也从心底里炸开,感知到如同幻觉般的痛楚。
也带来一阵一阵强烈的深重的后怕。
枕头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并不是医院手机的动静。
陆洋拿过自己的手机,划开解锁,看到飞机订票出票的信息,想起来林远琛说的机票会让实验室的教学助理帮忙订。
点开消息,看到机票信息显示的降落地点的时候,陆洋坐了起来,怔愣了许久。
梦里渐渐会出现一些以前的事。
曾经有一台法洛四联症,那也是他第一次辅助林远琛做复杂的先心病手术。四联症,顾名思义就是小孩子的心脏大血管主要合并了四种畸形问题。
所有的操作都在患儿被打开的一方小小胸腔里,刀钳针钩,冷硬又锋利,他在缝针的时候不小心勾破了手套,利器刮伤了林远琛的手指。
但是以为会有的怒骂和甩在自己身上的器具都没有出现,林远琛只是迅速下台,脱去手套,挤压伤处,一瓶碘伏迅速冲洗,然后转过头淡淡对他说了一句。
“接着做,你可以做的。”
然后转过头对台下护士说道。
“再给我取副手套。”
等一切重新弄好,林远琛重新上台的时候依然冷静沉稳。
职业暴露没办法完全避免,主刀一助因为操作位置和辅助的原因,有的时候就是很容易互相伤害。
哪怕是一个小伤口都很麻烦,还要写报告,上报医院感染科。
下台之后,林远琛还是抽出了戒尺,一手攥着陆洋的手腕,一边挥着手里的工具落在他身后,抽了他十几下,都狠狠打在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