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不上便堵不上,明摆着条理非不信,那样的人,我干嘛要去获得他们的信任?”
想到方才跟随打点好的狱卒进牢狱时,她总能察觉到隐在暗处的几眼打量,“崔清婉”面上泛起一丝愠怒,她侧眸向那低斜的木门一瞥,深吐一口气,还是将心中的不满压下。
“我只是愧疚,冲我而来的事,却白白让她们姐弟二人受了难,我属实过意不去。”
“但眼下状况也不是四娘能出面解决的,终究是一条命案,得由京兆府经手,才能有定论。不过幸好围观者众多,还有向来刚正不阿的裴郎君提供证词,想必此案很快就能有结果。”
“嗯……”
“崔清婉”恹恹应答一声,显然是对牢狱中的人还有担忧,见状,云岫也只能继续为她顺着背以示宽慰。
其实莫说昨日之事弄得她们措手不及,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裴如信,也被搞得满脸凝重,吓得后来到场的官兵不敢多问半句,只是按流程默默将曲游欢带走。
“日恁娘的!敢打老子!老子今儿个非要抓一把你腚肉约约斤秤!”
猖狂之言犹在耳边,可说这话的醉汉却已命丧黄泉。
本不愿深究,“崔清婉”抱着放他们一马的心思,以为这荒唐事就此告一段落,谁知就在她与裴如信转身离开时,那醉汉竟挣扎起来,直冲冲地向她扑去。
事发突然,又恰好仆从都在收拾随行物件儿,甚至裴如信本人都在吩咐自己下属一些事儿,一时竟没人顾得上这莽汉。
眼瞅着醉汉距离急速逼近,在一旁搀扶曲知笙的曲游欢忙不迭地松手,闪身挡在“崔清婉”身后。
春日刚尽,可天气还是干燥,一扑一拦下,俩男子双双倒地,扬起了好大的尘土。
待视野清晰,只见曲游欢单薄的身躯压在醉汉身上,他手背青筋暴起,发丝也散乱开来,唯有口中还不住喊着——
“你这厮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该死!该死!”
转眼看去,那醉汉仰面朝天,双目圆睁,原本带有痴癫的醉脸此刻已涨得紫红,他不说话,也不推动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只是痴痴地瞪看苍穹。
而见醉汉如此反常,旁人尚有疑惑,但压在醉汉身上的曲游欢显然最先回过神来——他撑将起身,颤巍地伸出手探向身下人的鼻息——果然,已没了动静。
如此突变,不远处的女人立刻凄厉喊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番呼天抢地下自然也引得未散尽的人群再度聚拢过来。
如老旧火车般发出轰轰的嘈杂声,四下民众的议论瞬间淹没了“崔清婉”,将她们一行人围堵在尸体旁边。
第一次见证死亡的场景,“崔清婉”说不清是害怕还是震惊,她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作响,随即而来的是浑身陡然升高的体温。
她紧紧盯看地面上黑紫的面庞,她挪不开目光,呼吸也迅速紧促起来。
四周的议论声愈加鼎沸,吵得她昏昏沉沉,在衣袖遮掩下她竭力用指甲掐住自己指腹,以疼痛感强迫她自己回过神来。
屏息凝神,她颤栗着瞧了裴如信一眼,双唇开合间,她似乎想要说“报官”二字。
虽是无声,但裴如信一早就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还是极快捕捉到这份信息,他点点头,轻声回复“明白”。
大概是为了尽快驱散人群,裴如信派人召来的官兵只是驻在城墙下的守军,不管怎么说,有了官服出面,寻常百姓还是避让开了。
由守军处理醉汉尸体,同样地,还得带走跪坐在尸体旁垂首不语的曲游欢。
见失魂落魄的曲游欢要被带离,曲知笙不顾旁人搀扶,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可当目光瞟向“崔清婉”后,她又本能地退下不作声。
而曲游欢本人似是惊魂未定,他满脸木然,踱着步子像副行尸走肉。
“崔清婉”沉默不言,但她将要伸出的脚步显然也是想随那官兵一道离去,她不知她应该做什么,但起码她觉得她该看看这些官差如何处置曲游欢,或者说将曲游欢移交何处。
她略有失神的行为被裴如信察觉,一跨步,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裴如信的态度异常坚决,只说这事有他照看,她一个女人家还是少掺和这些事,不如早些回府,省得遭人算计,再生事端。
“呵,这云中郡夫人的名号果然没什么用处,竟连自己的门客也保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