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言:“他是谁?”
叶珂:“我干爷爷。”她已经想好了回答。
“叶、珂。”
陌生又熟悉的男声从手机听筒缓慢传出,严厉而郑重,又隐约带有一丝凶狠,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警署宿舍内,叶珂瞬间屏住呼吸,空闲的那只手搭在窗台上,身子不自觉站直。
她不敢出声,心里却在猜测——李重言突然的语气转变,是因为什么?
“你最好说实话。”李重言沉肃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
“她拒绝与桐月见面。”李重言道,“当时桐月就在走廊,只要打开门,就能见到她。但是你母亲拒绝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因为……”叶珂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回答,最终,却都放弃了。“妈妈……大概在保护桐月。不见面,就没有牵扯,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那么你呢?”
“我是、知情者。”
“知道什么?”李重言问。
“很多事。”叶珂想,她不只是知情者,还是参与者,甚至是实验本身。
因为教授说过她出生在南亚森林深处,一座由各类生化废弃物,甚至是人类尸体堆积而成的“小山”上。
教授确实不适合教养小孩,他不应该总是用不近人情的话语,说明她的来处;不应该在每周抽取她的血液检测后,一脸低气压地将她晾在一边,在她孜孜不倦地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央求他陪她玩时,称呼她为“垃圾场出生的麻烦小孩。”
“我不是你的父亲,更不是你的爷爷。”教授那时还算年轻,至少头发没有全白,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窄瘦的一张脸上有明显的不适与困扰,“现在,回去睡觉,不要打扰我。”
叶珂那时只是哭,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难受,或许是……孤独。
当然,以她那时的年纪,还不明白孤独的含义。
她只是非常需要同伴,最好是与她年龄相当,会说话、吃饭、洗澡、睡觉的小朋友。
她最终在医院遇见了一个男孩,活的,有体温,躺在实验台上时,细密的睫毛会因不安而轻轻颤动。年龄比她略大一点,但不会相差太多。因为她有趁他昏睡,平躺在他身边,与他比身高。他们身高差距不大,但是……
“李重言,你能……不要问了吗?”叶珂语气委婉,话语却非常直接。
她不想说。
李重言没有应声。
电话对面一片寂静。
“我……”叶珂指甲在窗台上慢慢抠弄,她应该道歉,或是狡辩,但话出口,却是:“你生气了吗?”
李重言依旧没有出声。
他坐在车里。车子被他随意停靠在城市边缘地带。车外满目青翠绿意,正午时分,阳光明丽,却也因此,反衬的四周愈发寂静。
他应该立刻进城,回到嘈杂拥挤的安全区内,或是走出封闭狭小的车厢,进入危机四伏的地下空间。
而不是——
“你怎么不说话了?”叶珂小声,语气略微有点忐忑,还有明显的歉意:“是生气了吗?我方才不是——”
“为什么不告诉陆判?”李重言忽然出声。
“什么?”
“为什么不将这一切告诉陆判,让他帮你。”李重言语气渐沉,“他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
“可是,不是你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吗?也包括他。”叶珂不解。
……
叶珂暂时不准备告诉陆判,原因很简单,他目前在国际警署当职。
而在惊变之前,国际警署便旗帜鲜明地反对BTPC实验室进行人体实验,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收集BTPC实验室犯罪的证据。
除此之外,另一层原因可以简单解释为——她内心的不安。
这种不安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因此,不必李重言嘱咐,她也会将这件事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