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摸索着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赵松对面。
赵松心怪:“竟有丫鬟敢这样放肆无礼?但转念一想她也挺有趣的,性格甚是高傲,且听她要说什么,后面再治她的罪。”
盲女放下袖子,慢慢把衣衫整理,正襟危坐。她将双手平摊在桌面,对赵松道:“我这双手,才是最有能耐的。”
赵松笑道:“什么能耐?给人按摩吗?废人不都干那个。”
盲女摇摇头,继续道:“赵官爷,不管你是叫我瞎子还是残废,其实我都不会介意,因为那是事实。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只因为我是瞎子就看不起我。我不是想用我的故事来烦你,但在五年前,我都还是一个守法的按摩女,那段日子里,我时常受人欺凌,时常偷偷流泪。后来,我开始学习‘真正的技艺’,我清楚只有练成此法,你们正常人才会尊重我。像针灸师或是音乐师,一个盲人通过努力也可以做到国手的位置,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因为这些永远不会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
赵松挑眉道:“真正的技艺?你在说什么?”
盲女平静道:“杀人的技艺。”
赵松一愣,继而放声讥笑:“天呐,瞎子学会杀人啦?哈哈哈哈哈……告诉我,你杀过几个?”
盲女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人?哈哈哈哈哈,这就叫会杀人了吗?”
赵松笑声更大,“老子纵横乡里二十年,不说一百个,七八十个也杀了。”
“你杀的是什么人?”
“该死的人!人人都怕我,人人都敬我,我就是他们眼里的罗刹鬼,专门勾他们的魂!”
赵松掀开旧布,擎出亮晃晃一对银钩,往桌角一劈,桌角当即滑落,切口整齐。
床上绿珠吓的尖叫一声:“啊!”
赵松拿起酒壶,给自己的银酒杯倒满,旋即一饮而尽,擦擦嘴巴,放出自傲的神情。
盲女淡淡道:“力透银钩,内力雄厚,确是高手。但是赵松,你且看好。你能做到这样吗?”
她左手拿过眼前的空酒杯,右手拿过桌面一根筷子,将酒杯往后高抛,右手流星掣电般一扬。
筷子仍然放在桌面,仿佛从未离开。
赵松只看得空中闪过一道残影,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
那酒杯一分为二,分别落在绿珠两只脚踝上。
绿珠瞪大了眼睛,惊叫:“发生了什么?!”
盲女道:“你以银断木,我以木断银,你我高低,立时分出。”
楼下。
人声渐渐平息,护卫将人群安抚,老板赶来,添酒回灯,又召妓女乐师,陪笑逢迎。
于是重现一派祥和景象。
陈柏生不知去了去哪里,清音台上还预留着让他题字的宣纸。
楼上。烛光熄灭,幕帘低垂,空气如同死一般寂静。绿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愣着双眼半痴半呆的盯着桌边对坐的二人。
冷汗从赵松额头滑落。他从未相信恐惧这种感觉会重新回到他的身上。
他每根骨头都在打颤,每块肌肉都在收缩。
终于,他还是决定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试探,他一把按住银钩,高声吼道:“你究竟何人!有仇有怨,报上姓名!”
那黑暗中脸庞时隐时现的盲女微启朱唇,语气平静而冷峻,宛如冬月里的寒风。
“你知道陈老儿真正说错的是什么吗?我杀人是不会把人砍成好几段的,因为我往往是一击得手。我叫沈飞霜,今日送你去阴曹地府。”
话音未落,盲杖中现出耀眼剑芒,白光一闪,照亮黑暗。
只见赵松身前桌板、身后座椅,霎时一分为二。
鲜血喷射在房间内,飞溅的到处都是,绿珠发疯般怪叫起来。声音穿透门板,回荡在整个百花楼中。
公元964年11月的这一天,河南义阳县的名楼百花楼格外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