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本不愿和师无涯置气,谁知不过几句话,就激得她心火旺。
“师将军,你拿住那人恐怕也是无用,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师将军去审他,我只呆在一旁,可行?”清秋压下心头火气,平声静气地道。
话落,师无涯静了半晌,迟迟未开口。
清秋也不急,毕竟那人留在他身上,本也无用,若师无涯要放,她便请人再将他捉回来,到时人在她手上,还有什么是问不出的。
这事能做到的又不是只有师无涯。
清秋微微仰头,轻笑道:“师无涯,你应不应?”
“我应,”师无涯眸光忽闪,薄唇微抿,“我在巷子里救了你,又替你拿住了人,你如何谢我,若是以酬金相谢,那便不必再同我说。”
清秋不以为意,挑眉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绕弯子作甚。”
“我如今还未想好,你先应我,我再应你。”师无涯见她踟蹰,心下落寞,又退一步道:“并非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要你退婚的事——”
“不过你愿意退婚的——”
“师无涯,慎言,我不会退婚,只这件事我不能应你。”清秋淡声道,“除却这件事,旁的事我能应你,明日就带我去见。”
话音甫落,清秋转身回屋,师无涯箭步上前,拦在她身前,垂眸盯着她。
“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师无涯轻声问她,目光因他的举动添上几分柔软。
清秋退后半步,唇边含笑,抬眸道:“没有了,我能同你说的话,在杭州时就已说完,你还想听些什么?”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师无涯你太高看自己了,当年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师无涯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清秋清凌凌的眼神,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和当年全然不同,他明明想与她好好说些话,可一到她面前却又觉得应当是清秋先对他开口。
他凝神看着她,见她如此清倔,心头忽地一哽,只觉有个地方被破开口子,那道口子被秋风贯穿而过,吹得全身僵冷。
前十二年里,总是清秋追在他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唤他“无涯哥哥”,她不厌其烦,乐此不疲地追了十二年,从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到如今怎么就这样为难。
他似是习惯了,而今竟有种求而不得的痛感。
“付二姑娘,我已想好你要答应我的事了。”师无涯眉眼散漫,长睫低垂,掩下所有惆怅。
“天时不早了,师将军翻墙的习惯还是改改吧,我累了明日我会在将军府前等你。”语罢,清秋关上房门。
师无涯无言以对,愣在原地,看着清秋的背影。
——
次日一早,清秋候在将军府门前,师无涯等候多时,见她戴着幂篱出门,忙上去迎,清秋跟在他身后。
将军府与师无涯府邸只一墙之隔,他所住的这座府邸是官家赐下的,外头瞧着宽大豪横,可里头却冷冷清清,清秋随他一道往里去都不见一个女使。
“你当真要亲自审?”师无涯柴房的门,目光担忧,似在劝说她再考虑考虑。
清秋拍开他的手,“我什么没见过,几度生死危难都挺过来了,师将军莫不是忘了?我可忘不掉。”
清秋暗暗想自己的前半生,好像并不顺遂,几度生死,求而不得,好在都过去了,如今往前看,便是最好的。
至于师无涯心中所想,与她已毫无干系。
师无涯眉头轻蹙,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清秋推门而入,进门是一座屏风,宽大的屏风挡住那黑衣人的视线。
“这是何意?”清秋打量着屏风。
师无涯道:“你没见过审问人的手段,若你问,恐怕要和他耗上一辈子,不妨让我问,你就站在屏风后,不至于污了你的眼睛。”
闻讯犯人这一块,清秋着实不了解,但见屏风后有一火炭,墙上又挂着些许银器,想来是师无涯提前准备的。
只是在自家的宅院,准备这些作甚。
师无涯已做足了准备,清秋见好就收,点头道:“先问他是为何而来,受谁的命令。”
师无涯知她要查盛家的事,先前他已有些眉目,只是尚不清晰,如今抓着这黑衣人还能拷打一二。
“行,付二姑娘。”师无涯会意,越过屏风,从架子上挑了个趁手的刑具。
“先问我方才要问的事,我听了之后你再问,师无涯你听清楚了吗?”清秋摘下幂篱,透过雪白的屏风看着二人。
师无涯手上转着一把短刀,短刀锋利,布有尖刺,他朝着那人靠近,步伐稍缓,他这样淡定闲逸的神情,更比那些气势汹涌之人更为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