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天灵山。
幽暗的房间,床上团成一团的被子下面,隐约传来了奇怪的声响,那声音很小,间断着响起,拌着颤抖的呼吸声,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低低呻-吟着。
小曲成溪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手指攥拳死死的抵在腹部,冷汗浸透了他薄薄的里衣,湿漉漉地粘在身上,他的眉眼紧紧地蹙着,侧脸的弧线死死的绷着,牙齿间紧咬在一起,几乎发出了咯咯的声响。
“阿漾,我也是不得已。”沈钦的千里传音犹在耳畔,似乎也很为难,“可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依旧没有关于星河雪梅的任何消息传回来。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气得要狠狠惩罚你,是我求了他好久他才同意只用蛊虫给你点教训……你且忍着,不过一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以后更努力些就是了。”
蛊虫在腹中毫不留情地撕咬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腹腔蔓延上来,曲成溪猛地抓住了床单,只觉得疼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他的眼尾都溢出了生理眼泪,手指按着腹部,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想要蜷缩起来抵抗疼痛,却根本无济于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而现在,疼痛才刚开始。
忽的,窗外响起锣声,紧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快出来快出来!紧急集合!长老要训话!”
曲成溪听到自己的屋顶猛地一响,像是被人砸了一块石头,不怀好意的笑声从外面远远传进来:“曲漾!快出来!罗长老有事叫大家都过去,你可别迟到!”
笑声嘻嘻哈哈地跑远了,曲成溪听出那声音是他前几天刚教训过的一个小混混,那小混混手下一直跟着几个跟班,之前总找他麻烦,前两天他们把他围起来想要欺负他,结果反被他揍了一顿。
听他们这得意的语气,不知道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曲成溪闭上眼,颤抖地呼出一口气。
萧璋火急火燎的从澡堂冲到了集合地,寒冬腊月的他头发上的湿漉漉没擦干净的水不一会儿就冻成了冰,冻得他直哆嗦,他站到队伍里怼了一下旁边的二虎:“虎子,怎么回事?我这正洗着澡呢,出什么大事了罗长老要紧急敲锣?”
罗长老是他们天灵山学堂里脾气最大的也最狠的长老,就连最顽劣的小混混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否则说不准会遭到什么惩罚,上次一个学生被罚赤着身子围着山跑了十圈!
虎子摇头:“我也不知道。”
萧璋困惑的用毛巾擦着头上的冰碴儿,一抬眼就看到曲成溪从山坡上姗姗来迟地跑下来,最后一个站到了队伍的边缘。
“阿漾!”萧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把手拢道嘴边低声叫他,“到这来!”
然而曲成溪可能是没听见,没有回头,萧璋的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紧紧盯着曲漾,他觉得曲漾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
那脸色是不是太白了些,动作也有些僵硬似的……
萧璋略微有些疑惑,然而还没等他多想,罗长老已经面如罗刹地站到了最前面,大喝一声:“你们这些兔崽子!”
这一下子已经把萧璋喊精神了,罗长老像一只愤怒的牛,怒目圆睁,那是他气急了时候才有的表情,萧璋心说不知道今天有谁要倒霉了,不过比起关心那个倒霉蛋,萧璋更关心曲漾,于是他悄悄的从人群后一点点往旁边挪,向着曲漾靠近。
“天灵山收留你们这些兔崽子,是你们的福分!你们应该兢兢业业!敏而好学!而不是每天浑浑噩噩,净动些歪心思!”罗长老面色森冷,举起一条床单,“就在刚刚,我发现我的床单上有些潮湿。也多亏了我犹豫了那么一刹,用力扫了一下,你们猜发我发现了什么!”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大家交头接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萧璋充耳不闻,一路挤到了曲成溪旁,笑眯眯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曲漾:“喂阿漾,你怎么回事,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
他根本没用力,然而曲成溪竟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喂!”萧璋脸色一变,压低声音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曲成溪摇了摇头,萧璋只觉得他的身子都是颤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虚弱地道:“别烦我。”
萧璋的视线移到曲成溪的唇上,惊讶的发现那唇正在轻微的颤抖着,曲漾后槽牙紧咬,侧脸的轮廓几乎紧绷成了一道锋利的线,再往下,宽大的袖子下,那手似乎按在小腹上。
他不舒服?萧璋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是毒草汁!只要沾上一点就会浑身溃烂!”台上,罗长老忽然咆哮着把床单扔在了地上,那一瞬间的暴怒让所有学生都噤了声,就连萧璋都抬了一下头。
罗长老面黑如碳:“在我的管教下,你们小打小闹可以,但是此等品行不端,害人的恶毒事,我绝不允许!是谁干的!有谁看到了,立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