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狗且就算了,为何不是一只细犬,最次也得是只松狮吧,竟然是一只哈巴狗,而且还是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奶狗。
小奶狗他能做什么?虽保留着之前的记忆,可他现在手短脚短的,连娘娘的竹席都爬不上去,半夜看到娘娘掀被子,他都没办法帮忙盖着。
哦不对,现在不是娘娘了,如今得喊铁二姑娘。
不过从祝知纹这一夜的视角来看,这铁二姑娘和自家娘娘真是像也不像,不像也像。
不像的是,自家娘娘狂拽酷飒,战斗力爆表,左手揍穷奇右手刃饕餮,可这铁二姑娘除了踢被子的时候脚法精准,平时这懒散柔弱的样子,委实不如自家娘娘泼辣。
可像的是,这铁二姑娘明朗豁达,从不怨怨艾艾,很会自我安慰,就连被退婚这事儿,也能拐着弯想出十八种方式来安慰自己。
还有一点,便是都对祝知纹极好,铁军是个疼惜女儿的,知道女儿今年尤其怕热,特意让厨房每晚也送一匣子冰来,还十分大气地说“不够再去买”,□□担心小京巴也被热坏了,特意用竹板凳给知知做了一个小窝,就放在自己的床边,隔着冰匣子几尺远,让小京巴也能跟着纳凉。
祝知纹这一夜露着肚子躺着看着自家娘娘,真好,自己又能守着自家娘娘,他伸了个懒腰,小短腿晃了一下,又细细去看这铁二姑娘的模样,别说,和自家娘娘多多少少有几分相似,细细的柳叶眉,白嫩嫩的皮肤,鸡蛋似的椭圆脸,就是身量比自家娘娘矮一些,不对,不是矮一些。
祝知纹伸了伸脖子,这不得比娘娘矮了一个头啊,唉,也难怪没有娘娘那杀伐果断的气势,就这小身板,怕是连刀都提不起来吧。
这么说来,自己更要保护自家娘娘了,最好是娘娘走哪儿他走那儿,寸步不离,紧紧贴着,哼!谁也别想碰他家……娘娘!欺负……他家……娘娘!
啊……困……
翌日,天刚亮,常乐坊铁家侧门便开了。
□□骑着父亲最喜欢最稳当的宝马黑驹,手握马鞍,不停地打着哈欠,又忍不住和小婢女菖蒲吐槽:“知知也太能睡了,小奶狗都是这样吗?特意给他做了个小篮子想要带着他一块儿去的,没想到叫也叫不醒,和滩烂泥似的,一开始我还以为知知死了,看到他那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才放下心来。”
菖蒲走在□□身边,细想了一会儿才说:“奴婢也没养过狗,但是奴婢老家有个庄子,专门给贵人们养细犬的,庄子上的管事来我家做过客,说这小奶狗最是喜欢睡觉,一日十二个时辰里,至少十个时辰得睡觉,余下两个时辰里都是在吃,吃饱了睡,睡了就吃,这样才长得快哩。”
□□嘀咕了一声:“那还真是只猪啊。”又嘱咐牵头牵马的家丁道,“城里头走慢点,我刚好眯着眼睛休息会儿,出了城天也该亮了,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你们直接回去就好,我和菖蒲策马快些到女夫子住处,早去早回。”
□□也不知道为何这些读书人明明都在城内安了宅院,可平日里总是喜欢跑到京郊寻一处风景秀色的地方住下,这每日要来上课,不也得起个早床吗?还是说,色狼以秀色为餐,读书人以景色为餐,看着好景色,听着流水声,就能才思泉涌不用吃饭了。
女夫子的宅院距离长安城不远,从西门出去走过一个小土坡便是,关键是铁家住东市啊,这样一来,□□就要穿过整条长安街才能出城,加上女夫子起得早,这布,□□等着解宵禁的梆子刚过,就赶紧出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菖蒲提醒□□快到了,□□这才是睁开眼,她睁眼瞧了一眼,这哪里是快到了,她虽然西市来得少,可也知道还得拐角走过一整条街才是西门呢。
“菖蒲你又诓我,你便是学了阿娘一样,每每还没到辰时就对着我喊午时都过了,为了让我起床,什么谎话都编得出。”
菖蒲小声念道:“二姑娘刚才在马上都摇摇欲坠了,菖蒲若不是喊一声,您都快要摔下来了。”
话错也没错,□□的确是在闭目养神呢,她太困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这身子用起来不是很利爽,像是换了个身子似的,乏力得很,□□还未开口说话呢,马头一转,忽而听到一声扑通,□□正好睁眼,便直接看到前头有两人搬着一麻袋正准备扔在路中间,那两人听到动静,复也抬头,十目相对,一时间大家都尴尬了。
□□瞧着那麻袋忽而动了一下,发出几声呜咽,又想到近日长安城里发生的年轻男子失踪案,□□看了看麻袋,又看了看这两人,这两人亦盯着这主仆三人看了许久。
街道肃静,四下无人,□□心想,自己这狗屎运也是没谁了,病了好几日没出门,一出门就能碰见这般刺激的事儿,一阵风吹过,□□心凉了,这是她整个夏季里觉得最凉快的一瞬间。
片刻,无人说话,双方都在试探,铁家有人三人,可两位都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对面可是两个成年男子,□□看了一眼牵着缰绳的家仆,虽是阿爹派给她的练家子,可也不知对方本事如何,□□四下打量,这麻袋里应该是个成年男子,刚才双方照面的时候,其中一人竟是用一只手提着的,一手便能提动,这人练的是上三路功夫,再看另一人,刚才风吹过,可他裤脚衣襟动也没动,下盘极稳,这怕不是练的腿脚功夫。
“二姑娘,这莫不是……。”菖蒲瑟瑟缩缩,声如蚊蝇,以至于后面几句□□都没听清。
□□皱眉,自眉间挤出几分厌弃的神情,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又是你们这些趁着解宵禁偷偷搬沙运石的下三滥。”
这是什么意思?
□□翻了个白眼,尽量去学着之前宴席上瞧见的那些世家贵女做派:“我都说西市粗鄙不堪,兴庆宫怎会瞧得上西市的糕点吃食,非得差着我来买,瞧瞧,都说不准私下搬运沙石,还有人搬。”
兴庆宫?这可是王孙贵胄的住处,紧挨着东市却和东市有着一墙之隔,能和兴庆宫扯上关系的,那可都是上朝时站前排的人物,□□连这墙都没挨到过,可摆起架子来却还是十足的像样。
菖蒲反应过来了,壮着胆子跟着喊:“还不……还不滚开。”
这扛着麻袋的俩人互觑了一眼,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自原本凶狠杀伐的脸上挤出几分谄媚:“打扰姑娘了,马上,我们马上走。”
***
紧赶慢赶赶到城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守门的认得铁家这匹黑驹,对着□□也算是十分客气。
“记下来没记下来没?”□□下马,对着家仆反复叮嘱,“你待会儿留着,和军爷好好说说那两人的样貌,我和菖蒲更要快去快回了。”
家仆连连点头,□□眼瞧着守门的将卫朝着自己走过来,威风凛凛,忽而心生一计,又转头对家仆说:“不,你不要全部说出来,你只说那俩人的衣衫和身量,模样的话,你就说记不清了,你快些回去,去找我阿爹,说给他听。”
菖蒲不解,挠头发问。
□□低声:“你们傻啊,城里早有谣传,说这桩桩奇案一直没有破获,莫不是这城里头有奸细,现如今,我谁也信不过,只信我阿爹,这看门的伯伯虽然和我家认识,可谁知道呢。”
菖蒲惊呼:“那这……。”菖蒲是有分寸的,后面几个字硬是憋着没喊出来。
打发了家仆,□□手脚更快了,她拉着菖蒲同骑黑驹,□□在前,菖蒲在后,俩人出了城门便是策马扬鞭,菖蒲紧紧抱着自家姑娘的腰身,依旧不解,问东问西:“二姑娘,那看守城门的人和家主是世交,若真是他有鬼,家主也不会和他走得如此亲近吧,昨日他好像还来家里做客了,只是二姑娘病着,不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