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垂着眼,没有看温泽。
温泽也不再看沈白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温泽说:“我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沈白抿着唇,注视着地毯。
温泽的心脏缓慢地抽痛着。
他等了很久,才缓过神来般又问:“我的父亲……”
沈白平静回答:“他会活下去的。”
于是温泽也不再问老史尔会如何活下去了。
活着就行。
温泽想。
他的前半辈子给了他自己,然后有一小截的时间本应该给沈白,但是给了另一个孩子。
所以他用下半辈子直至死的时间去弥补沈白……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应该。
三天后,温泽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他身边跟着一个沈白的亲卫,亲卫没有用十分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只是像看一个自己幼崽非常重视、但本身却对幼崽没有用处的玩具。
亲卫会跟着他下矿一段时间,可能是三十多年,可能是五十多年。
温泽不太在乎。
天空是蓝色的,晴空万里。
云朵有很多种,白色的。
阳光、是光束。
不是尘埃。
下矿之后,这可能是他未来长达几百年内唯一一次见到阳光了。
戴上斗篷的瞬息之间,温泽的心中十分清楚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抚摸着自己腰间崭新的佩剑,有点遗憾最后一次见到的眼光。
原本的佩剑在他醒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然后,他马上意识到,刚刚见到沈白的那一面,绝对是永恒的未来中最后见到沈白的一面了。
这一次,他真切地升起实实在在的悲哀来-
冰冷的寒气在心脏与血肉相连的血管中诞生、沉淀,成为堵塞血液与氧气出入的冰锥。
沈白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卧室中是真空而非拥有空气。
他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大脑空白了将近三秒,因为缺氧而缓泻的大脑才开始工作,酸麻的感觉从鼻腔涌动,沈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可以呼吸。
他眨了眨眼睛,沉默地坐起来。
房间中的大本钟依旧平稳地走着,发出不算高但持续进行的滴滴答答。
它的作用是在某些必要时刻充当作为唤醒卧室主人神志的道具,几乎每一位军官卧室都会配给一个。
沈白瞥了一眼它。
凌晨三点。
沈白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不出意外。
他很少有直接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即便他其实梦见那些事情……很多次。
最开始的时候,他尚不清楚这些感觉代表什么,只是很痛苦,很难过。
到了军团之后,他会伪装,会在惊醒之后颤抖眼皮而后沉默地咽下这些苦痛。
再之后,他忙碌了起来,很少睡觉很少做梦,平均一天不到五个小时的睡眠很难让他梦见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