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沈白头顶还未消退完整的兔耳警觉地动了动,黎神断然撤除镜面,默然捂住自己的胸口。
“太可爱了。”随他陪在宫殿内的笙烽默默替黎神说,忍不住用火捏出个兔耳幼崽。
通体被火焰烧红的幼崽只有半个掌心大小,浮现空中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弯了弯脑袋,飞去蹭弄笙烽。
笙烽深吸一口气,不受控制地弯起唇角。
半晌,沉浸在吸崽中的两个神祝似乎回过神来了,不舍地将火人小幼崽放回大火中。
黎神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跌跌撞撞奔向火焰的火人幼崽。
他不用闭眼梦见,便能知晓小火人的运命。
它坠入火焰之中,成为烧毁人与物的一部分,随着凤胥吹过来的风,化为浓黑尘埃,仿佛从未来到过这土地之上。
形如他们数次为了族人性命与还未诞生幼崽妥协的一次又一次围高天而做的祝解,明知无用,明知还活着的族人只会是永远也禁锢他们的质子。
却无论如何也放弃不了那些身处牢狱的族人。
黎神骤然握紧扶手,宛如古神雕塑般的脸上充斥着莫名执着。
他必然不可能使得幼崽落入这般田地的,哪怕代价是放弃他们数百年未曾见面的族人。
他们以奇袭之势摧毁了北土,必然会被其余三国戒备;他们被扣押于三国的族人必然会再一次放到天平的一端,成为衡量的筹码。
黎神的呼吸急促起来,凝刻于身的疼痛如山裕般压得他弯下腰,心口拧起一片狰狞。
火焰自宫殿外烧上他的祝力,活活包裹着无声弯下腰的黎神。
他于一片火焰中恍然虚眼,看见自己的师长、诸位神祝的友人;又看见许多身上盘踞着黑气锁链的巫祝。
他们沉默而无声地伫立在酐铁铸就的牢狱当中,一身祝力被封印地极为牢固,百年如一日地重复着无望的日子。
他们的眼神远比现存于大陆上的巫祝要深远,张开的手臂似乎能够环绕住神树。
“走吧,回去吧,黎神。”
他的师长平静地对他说,“你的决定总会有结果的,历来如此,是否?”
“我们踌躇于此地,亦只为了不曾诞生的子嗣——他终究还是来到了我们身边。”师长展开手臂,无声地隔着长长的距离,环绕住他并未见过的幼崽。
“去做吧。”去为我们的孩子扫清我们曾受过的苦难。
他们的族人这么说,所有沉默着的巫祝从眼中透露出这些话。
黎神自梦境中醒了。
他睁开眼,加剧的疼痛并未落到他身上,他亦没有弯下腰,依旧脊背挺直的坐在王座上。
他缓缓转过头。
笙烽靠着祝力,闭着眼调控依旧还在燃烧的焰火。
黎神支着头,又看向宫殿外。
他无声地看了一会,突兀对身旁烧起大火的笙烽说,“我不清楚幼崽喜不喜欢这座宫殿,再不然,我们今日去南蛮走一趟吧?”
笙烽捏着拳头沉吟了一会,慢吞吞地回到:“我无意见,你大可前去询问其余巫祝。”
“大家不会拒绝的。”黎神托着下巴,祝力环绕着浓密黑发,幻化出形如臂环的发环,将发丝一截截裁断束好。
他站起来,如同一具刻意打造过于高大完美的褐色雕塑,束起的头发晃动。
“走吧,前往南蛮之地,诸位。”
自黎神身上第二次向巫祝们传递而来的共溢,带着狂放的愤怒与热意,使得他们满怀诧异地接受了。
刀耕仰着头,成熟的麦穗自脚下的肉块上生长成熟,沉甸甸的坠落着。
啊、啊。
“南蛮啊。”他想起那片折磨土地神最为暴虐的国家,扬起一个血腥的笑容,“好,我去。”
凤胥瞥了一眼刀锋,默然颔首叹息。
诸位神祝毫无异议地通过了这项匆忙之中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