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吸了吸鼻子,不可制止地生出想要咬破自己肉皮、吮吸血液的渴盼。
但他没动。
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直觉:只要他这么做了,一定会有他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出现。
晚上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咬好了。
没有贼胆儿,但并不完全没有的沈白忧郁而渴望地想。
下一刻,他便被圆球般的灶神抱住了,大力地抱在怀里,像绒兔用自己柔软的肚子包裹幼崽。
沈白茫然地抬起头,还不由自主唆自己的拳头,兔耳朵蔫巴巴地垂着。
“哎呦,幼崽,幼崽,幼崽……”灶神似乎被沈白舔舐眼泪震惊到崩溃,他使劲揉搓着沈白的脸,抱着他,又上下摸着,将沈白整个圈在盘起的双腿中,不大的眼睛中满是震动的无望喘息。
他仰着头,搓着沈白的脸长叹:“幼崽,我可是灶神啊,我可是掌管世间食量的神明啊。”
沈白乖乖点了点头,即便渴到快要哭了,依然努力回道:“嗯,灶神最好啦,给沈白煮肉吃。”
灶神苦笑了一下,忍不住扶住自己额角。他的心因为沈白的话紧缩,浸入温暖的柴火当中,“幼崽,你真是……”
“一个幼崽,竟然在我面前饿到想吃自己的眼泪?”灶神深吸着气,抱起沈白便往神庭外走去,苦痛到溃败的不知所措一步步侵蚀着他的心脏。
他简直要不知道如何办了。
灶神出生的意义便是众生温饱,他所为止存在的一切皆为使得众生食用更好的东西。
六百年前的乱世当中,他背着巨大的包袱,于灾难当中掏出锅碗瓢盆,给每一个碰见的人或灵兽做饭,即便他们多天后为了一点食物袭击他。
灶神不问以后,也不管纷争、对错、战争、立场,闷着头给所有来找他寻求食物的人与灵物做饭。
他的包袱中仿佛存贮着永远也取之不尽的食物,他将这些食物分给天下、地上的所有生物,他成了那场动乱之后,神树唯一一个没有足够信心保住的神明,只得将他放置于深渊,以躲过高天遍地搜寻“可以生出无限食物的灶神”。
灶神没有饿死过一个孩子。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他推开来不及绕开的灵兽、灵物们,滚着往独圈起来的吃水用塘旁走去,身后不知何时背了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白包裹。
灵鹿看了看包裹,微微睁大眼,用后蹄挡住了想要上前说什么的树人。
树人将根扎在原地,抱着臂瞪着灶神,目光清澈,带着明知的、意料之中的敬重。
灶神将沈白抱到水边,将他放下来,捂住沈白的眼睛。
他贴着沈白的耳朵,嘻嘻笑着说,“幼崽,你想不想猜一猜,你面前是什么水?”
他似有似无地引诱着沈白,似乎是担心幼崽猜不到,干脆地提示了“水”。
沈白抿着唇,攥着拳头忍受饥渴,被一个水字勾起的渴望再次如同倾巢蚁蜂倾泄而下。
他努力地聚集思维,说,“水,能喝的水?”
灶神又问:“谁能喝的水?”
沈白恍惚着,口水几乎要从嘴角留下来了。
几个刻意重复的水字,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推下悬崖,大人也难以忍耐的饥渴爆发式地涌上心头,沈白忍不住又哭了。
他抽泣,忍耐着想要咬一口自己的想法说,“我、我,沈白想要能喝的水,我想喝水,沈白真的很渴……”
随后,他竟听见灶神似乎松了一口气,
灶神挪开捂着他眼睛的手,笑眯眯地从池子中舀起一瓢水递给他:“哎呀,这的确是幼崽能喝的灵泉之水啊,不信你尝尝?”
沈白茫然看着灶神,泪珠还在脸上挂着。
他意识来不及反应,耳中不住的回想着“可以尝尝,我可以喝水了”几个大字,于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凑过去,将头埋进水瓢中。
干涸的喉咙终于得到缓解,如同月光般清凉的甜水身体中淌过,沈白恍惚浸入月亮当中,祝力不由自主地冒出来,星星点点,即便在白天也是亮晶晶的。
他生生将一大瓢都装进小肚子中,没有接灶神不放心般递过来的第二瓢,对着灶神很认真地说,“好喝。”
他凑过去,用小脸蛋蹭着灶神,与他对视。
沈白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亮到灶神心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