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神盘坐于绒兔身旁,微微朝着绒兔侧目,唇角却久违地翘着。
“幼崽……”他竟然朝着那只小绒兔略显无奈地唤道,“你真的能吃得下两斤牛肉——但你只是一只小兔,你的牛肉干都去哪里啦?”
小绒兔——沈白,闻言停下咀嚼,眨巴着眼睛瞥了瞥黎神,扭动着小屁股背对他,继续啃啃啃嘴中好吃的牛肉干。
黎神不由自主地提起唇角,支起手臂顺势侧躺,伸出手提携着小绒兔,拨弄了两下绒兔的毛球尾巴。
周围的神祝低笑起来,纷纷注视着小小一团绒兔。他们的眼神炙热而真诚,带着浅淡的宠溺,仿佛在看终于能够自主进食的小孩。
他们似乎都停下了活计,只围着他们的幼崽打转。黎神不再一日复一日地浸于梦境当中探寻将来,靠着烈火寒冰灼身的苦痛催动自己空洞的丹田。
刀耕也不再似是雕塑般伫立于焦黑土地当中,凤胥不再沉默地落于枝蔓之上,羽翼无言垂落,一坐便是一日。
云师垂着手,垂着眼将挚友掉落的灵角打磨,薄薄晶莹自表皮洒落,却并不飘舞,而是汇聚于神祝手腕的一侧,凝结为一串儿小绳。
之后,这串小绳还会加入月光与阳光,交于云再次编织,最终停留于幼崽的脖颈之上。
他的身边坠落着寒冰与雪花,刀锋般的眉眼却温和的要命。他撵着最后的收尾线头,终于也抬起眼,将一切专注落于沈白身上。一只小的实在不能再小的、仿佛刚刚出生的绒兔。
这一眼,仿佛最后一根“稻草”,最终压倒了嚼着肉干越发心虚的沈白小绒兔,嚼嚼嚼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他动了动毛绒脑袋,瞧瞧那边托着下巴笑意吟吟看他的凤胥,又悄悄另一边眼神冷漠但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凶魂。
小团子沉默了一会。嚼巴着咽下牛肉,怯怯地往后缩了缩,尾球一摇一摆。
虽然父亲们都很好,但呜呜呜……
沈白哭唧唧地想,但是他们太粘人啦!
他总有种要被他们端上餐盘生吞的预感。
他努力往后退着,四只短脚努力捣腾,却最终也退不动了。
沈白愣了一会,下意识用尾球探了探,却发现尾球似乎被挤成了一张饼。
他惊恐地回过头,便看见刚刚阻止他吃牛肉的罪魁祸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褐铜色的骨指间夹着自己撞到他赤裸胸膛上的尾球。
沈白:“……”
沈白心虚地啾啾两声。
他着实能够理直气壮地背对着一位神祝,但倘若许多神祝团团围着他,他还是会害臊到跳入水中,寻找瑾鱼,藏在它身后了。
黎神微笑着摇了摇头,“幼崽,想不到你的返祖期如此可爱……”
凶魂半跪于沈白身侧,低声嗯了,黑到渗血的眼瞳冰冷璀璨。
沈白茫然地抖了抖耳朵,被投食一根促进消化的不明紫草。于是他连忙叼住,又开始嚼嚼嚼。
他真的好饿;这时候饿,吃饱后没多久也饿,睡着也饿,胃部烧灼着疼痛,灵魂饥渴着嘶吼粮食,迫使他不得不一日大多时候都在吃吃吃。
沈白小兔自醒过来后,便维持着一只小兔的模样。
他先是见着了大大的房子,房子四周风幡飞舞,风铃叮叮咚咚,空旷、安静,安全。
他下意识得到这些信息,才低下头慢慢舔舐着自己的小绒毛。沈白歪着圆脑袋,努力回想自己的记忆,想要得到点有用的东西,最终想起零零碎碎、美好的事情。
他有了父亲。他很幸福。他于什么地方得到的、一点细微的温暖。那些记忆隔着一层温柔的绒膜,沈白试探着将意识贴在上面,悄悄蹭了蹭。
软软的。
他拥有那些记忆,只是记不清楚,沈白还是沈白。
认识到这一点,沈白全然放下心了,丝毫不在意自己如今成为了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兔子,低着头努力啃啃啃自己的毛毛。
好饿。
沈白一边嚼自己的毛,一边有点委屈地想,父亲怎么还不来看看他。
于是当黎神进来时,便见着一只饿到啃自己毛毛的幼崽小绒兔。他震惊到失手打碎了铜盆,下意识将自己的胳膊低了过去。
“好幼崽。”黎神焦急地哄着,“你怎么返祖过了头?这是你的祝力映像吗?……不,我们如今不说这个。”
眼瞧着幼崽还想要继续啃自己的毛,他啧了声,强行撬开小兔的嘴巴,将手臂塞入小兔口中。
小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