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霖将这句话无声地在舌尖上绕上一圈,视线又转,和撒琉喀暗光涌动的视线相接。
“表哥说的狩猎不易,不能浪费食物,”后者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司霖愣住,想起自己貌似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下一秒,只见撒琉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跟前。男人深邃的五官明明凌厉无比,却在此刻示弱得十分明显,显然有备而来。
距离近得司霖觉得撒琉喀的鼻息很快又要喷吐到自己脸上,那人显然已经拿捏到人鱼的命门,几乎用可怜的语气反问:“所有我哪里又做错了吗?”
司霖:“”
明明知道对方只是惺惺作态,却被这种直勾勾的歉疚表情看得于心不忍。
现实情况却是,撒琉喀紧盯他的目光不慎露出一丝本性,又恰巧被司霖捉住,让他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那双捕杀猎物时眨都不眨的眼睛,如今缓缓望过来,闪烁幽幽绿光的双眸似笑非笑。
司霖的脸色骤然僵硬,尾巴上的鳞片忍不住就要炸了,他的胸口一阵沉闷,有种无比复杂的情绪交织其中。
他终于发现有些东西
也许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变了味。
人鱼被自己的推论惊得手忙尾乱地站起来,话不多说直接跑到洞口。
洞口猛灌进来的冷风温度惊人,让他不由一颤。
洞内这边,黑豹被撒琉喀犀利到能够杀人的目光看得直缩脖子,蜷成更小的一团。他鸵鸟一般将头埋进身体里只露出两只骨碌碌直转的眼球,但意料中大蛇追上前去的场景并未上演。
显然,最这位极具耐心的猎手并不想将他的猎物逼得太紧。
这种做法无异叫德珂后脊一凉:对于生物链最顶尖的强者而言,狩猎过程中的容忍程度往往和猎杀之时的惨烈程度成正比。
他悄悄观察着撒琉喀隐忍到颤抖的眼皮,以及不动声色用蛇尾将岩石捻碎的背后动作深吸一口气。
对洞穴外人鱼的同情,又多了数倍不止。
时间一点点流逝,司霖在洞口已经杵了半天,黑豹换了好几个蜷缩的姿势,幸灾乐祸地猜想这两人这次又会是谁先妥协。
他半眯着眼装作假寐,但在闻到某种气味之后倏地夹紧了尾巴。
几乎是同一时间,司霖的高呼从洞口处传来:“你是阿莱?”
这个部落少年竟然真的还活着!
“美、美人?”
少年阿莱比之前晒得更黑,咧嘴一笑满口乍眼的白牙,一下子就将司霖那些惴惴不安的情绪驱散开来。
司霖将阿莱前后打量一圈,确认全须全尾之后,心头彻底松了口气:“那么急的河水,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阿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后怕,像是回到记忆中那个可怖的夜晚。
司霖放在少年的手掌也跟着缩紧,想到洞中那人,心脏陡然一跳说着就要劝阿莱离开。
阿莱顺着他的视线向黑黢黢的洞穴里望去,蓦地撞见一双闪着森冷绿光的眸子,身体条件反射地抖成筛子。只一眼,仿佛是噩梦又临。
出乎司霖意料的是,阿莱对于撒琉喀的恐惧丝毫不减,却没有一点退缩。
蜜棕色皮肤的少年沉吟一会,有个问题他不敢问洞内的人,只好抬眼问眼前的人鱼:“美人,那个那个谁,恢复记忆没有?”
司霖:?
想不清对方为什么一张口会关心这些。
“表哥,进来。”不等他有所反应,洞穴内传出撒琉喀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任何一位接触过撒琉喀的人,都能感受到男人话语中隐约渗出的恼意,仿佛洞口那个突然出现的没毛猴子很快就要令他耐心耗尽。
伴随蜕皮与成长,撒琉喀的声音和少年时期大相径庭,阿莱似乎辨认出这一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惊讶过度还是惊恐过度,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都有些不稳。
“还不快跑。”司霖出声提醒,并不想让重逢的喜悦酿成惨祸。
怎想,阿莱捏紧腰间的匕首,强忍住恐惧之下想要退缩的冲动,将憋了很久的话猛地倒出:“那个谁,你难道不想找回丢失的记忆吗?”
闻言,所有人屏住呼吸。
什么意思?
司霖脑海中某根弦被狠狠拨动一下,那些因为无数个谎言才被镇压的惶恐和心虚仿佛被瞬间撕裂一条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