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其他千岩军都光鲜亮丽,不止生活所需富足,每天的工作也远比他们轻松——百户曾远远望见过守住进入璃月主道的官兵,其军容之散漫令他也不免扼腕叹息。
他们当兵之前也只是老百姓,倒不敢说不爱自己的国家,但若让他们为国家平白无故就无谓地牺牲性命,论谁都不会心里畅快。
所以他们还在这儿拼死拼活,不要命一般,到底是图个啥呢……?
一阵心悸袭来,百户直感觉头痛欲裂,好似某种不祥的预感正如寄生虫那般开始蚕食他的脑髓,制止他进一步窥探真相。
片刻的慌张,迷茫与困惑之后,向他后脑袭来的则是可怕的困意,和近乎刺骨的不安。
和那众多忘却的记忆一样,他并不知道原因为何。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都已习惯了死亡,甚至自然地将它当作生活的一部分看待了。
百户在今天之前从未想过上述的这一切,只把这些看作是他身为军人的理所当然。
……但细细想来,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死活记不起来一般。
不对。
这样不对。
这不是他们该过的生活。
在璃月港那么繁华的地方,就算当个小贩,杂役,跑堂的,恐怕都比他们现在这样赚得多,更不用担忧性命之虞。
他们这一百多号人也不是傻子,凭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安宁的生活不活?
图个啥,图个啥,究竟图个啥??
……无论如何想,他也无从知晓。
好困。已经多久没合眼了……
百户循着睡意缓缓闭眼,已不愿去思考这些。眼前的黑暗里,只剩下这黑暗外世界的缕缕嘈杂和他浮躁不安的心。
就算知道了,想起来了,那又怎样——
恍惚中,他只感觉自己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上升,落着雨的漆黑天幕骤然划开一个口子。
随即他便感到全身上下都被一道柔和的白光笼罩,包裹,温暖得好似不属于他身处的世界。
————
“……”
环绕他周身的白光渐渐消失。刺骨的寒凉刹那取代温暖袭来。
百户睁开眼。
黑暗又充斥了视野,他就站在这漆黑里无所适从。
不给他留时间思考,他立刻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地沾着。
微微调动由黑暗逐渐被染成鲜红的视幕,他下一秒就意识到那些是血。
手里握着的东西好冷。
那是什么?
他手往月色里伸了伸,白光锐利地反射回来映在墙上。
好像是刀,他想。
而且刀上也黏糊糊的,那些肯定也是血了。
他的身旁也都是血。殷红的床铺和被褥依旧整齐,但沉眠在它们之中的人已不会再醒来。
“杀人了——杀人了——”
百户翕动着嘴巴。
好像是他自己在喊,又好像是千百个人在同时喊。
几乎下一秒,有别于意志中闪烁的白光,数道刺眼明亮紧随那叫喊声瞬间照进阴暗的房间,为他的视野蒙上一层难以揭开的厚纱。
围观的人乌泱泱的好像很多,纷纷提着灯把他的整个身子和身后的惨状照得透亮,向他的眼里灌入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