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观至同样看着黑暗深处,一语不发。手电筒的光能轻易射入黑暗,却怎么也照不透整片湖泊。明明离得很近,却又像是很远。光束所到之处,可见湖泊的水平面已经降至中间线。
四下一派死寂。湖面看上去平静无波,隐隐可见内里暗藏汹汹浪涛,颇有几分静水流深的意味。正在此时,二十四年前,那诡异的一幕在他们眼前重现了。
“你们看湖水变红了!”
“天哪,是血湖!是血湖!”
“二十四年前的事情是真的,都是真的……”
惊呼声此起彼伏,夜色依旧浓黑如墨。
原本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湖水逐渐升腾起水雾,朦朦胧胧间,湖水竟呈现出红光,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详。而湖面之上,除了翻滚的层层血水和氤氲的雾气,空空荡荡,并不见小黑猫的踪影。
眼前这骇人的一幕震撼无比。尽管众人已经从严粟等人口中得知了二十四年前发生的诡异事件,知晓血湖的存在,然而亲眼见证血湖重现,他们仍旧震惊到失语。
迎面袭来冰凉刺骨的夜风,夹杂着腥臭的水气,众人只觉浑身血液凝固,思维僵直,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在众人的注视中,湖水再次动了起来,缓慢地、平稳地,水面一点一点往下降,直至湖水枯竭,露出湖底粘稠肮脏的泥淖之地。
正如二十四年前的那个故事所言,湖底空无一物,甚至找不到任何鱼虫水藻的踪迹。
墨观至瞬间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往头顶望去。
天空依旧是化不开的浓墨,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没有任何光源,是彻底的虚无,如同天地未分时的那一片混沌。
一时之间,他竟然无法分辨,自己头顶上的那一片深渊,究竟应是碧落还是黄泉。
其余人也有反应过来的,纷纷学着墨观至的模样仰头去看,同时小声议论着。
“不是说答案在天上吗?我咋啥也看不着啊。”
“嘘,小点声,别影响大佬们的思考。”
“可是现在又不是二十多年前了,很多条件也对不上,难不成还会像之前那样吗?”
“就算是路在天上,我们肉眼凡胎的,怎么找?”
墨观至心念一动,随即调转手电筒方向,朝着天空的方向打光。
光束如同英勇无畏的利箭飞出,直直冲向云霄。
在光影的作用下,云雾缭绕间,一条大道若隐若现,纵贯天地,如有实质。
竟真有一条通天之道!
在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的压迫下,众人头皮发麻,雅雀无声,无法动弹。也不知过了许久,耳畔终于传来张玄沄怯怯懦懦的问询声,打破了死寂。
“不是说当年的钟巫师也找到了往上的方向吗,非人办怎么上去的?在上面发现了什么?有什么说法吗?”
出乎意料地,非人办众人都没有立即回复他的问题。严粟等人沉默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之色。
张玄沄的声音颤抖得更加明显。他却依旧鼓起勇气,看向柳槃继续发问:“柳槃姐?”
柳槃只是摇头。她见张玄沄等人始终盯着自己,一副不刨根究底不肯放弃的倔强模样,这才含糊其辞道:“据我所知,当日钟巫师虽然指明了方向,可惜的是,非人办用尽办法也没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他们甚至动用了直升机和战斗机,绕着毛春飞了好几圈,一无所获。
后来,侦查方向再次转向钟情的社交网络。之后发生了什么,没有官方的正式记录。我们只知道案件调查到最后,没有任何结果,只能将这个案子封存了事。”
严粟以及当日在场的林师傅都点头证实了柳槃的话。
墨观至心知柳槃所言有未尽之意,显然他们还有心遮掩某些事实,然而有关非人办无法朝上找寻钟情之事,估计确实是事实。
那么此时,他们所见的通天之道又是什么呢?它是因为小黑猫留下的手电筒神器才显露的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再次朝天望去,视线顺着那条诡异的通道往上一点一点移动。这定睛一看,他们赫然发现,那通道周身泛着红光,内中有水自下而上涌入云端,远远看去,竟是一条逆流而上的血色瀑布,好似之前那被抽干的血湖全都灌入了此河之中。
而缠绕在通道两旁的云雾显露出狰狞的面目,有张开血盆大口的凶横兽头,有扭曲变形的阴间鬼物,它们蠕动着,嘶吼着,好似活物般张牙舞爪着。哪怕身处地面,仿佛也能听见它们的鬼哭狼嚎。
霎时,红光冲天,活生生一副炼狱模样。
那场景过于惊悚,一股难以名状的阴森凉意自心头涌起,众人无法冷静,无法思考,几乎是本能地浑身颤抖起来。他们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继而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张玄沄和阿波捧着脸高声哀嚎。慌乱之下,语言功能仿佛出现障碍,词不达意,只能发出啊啊啊的毫无意义的叫唤。
墨观至离得近,被他们尖锐刺耳的哭喊声吵得耳膜突突地疼,一时间头晕目眩。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电筒的筒身略显粗糙的纹路,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
众人状若癫狂,恐慌如同传染病毒似的,侵蚀着每一个人的神智。尽管如此惊惶,他们却无法动弹,无法逃离,眼睛被无名的力量拽曳着,只能死死盯着那条血河,无法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