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听到这里,张玄沄忍不住插话。
“你一年有一半时间泡在鱼塘里,你工作怎么办?”
“啊?”廖悾君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时也没什么工作,就是替我老爸收收租子什么的。”
……
张玄沄猛地淌下泪来。
“对不起,打扰了,是我鲁莽了。您继续!”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廖悾君终于摘掉了空J头衔,就在今年的空军建军节,他二十七岁生日当天。
“我钓上来一条鱼,对,我钓的!”
廖悾君神情肃穆,掷地有声。
“一条人鱼。就是脑袋是鱼,身子是人的那种人鱼。”
已经变得十分谦卑的张玄沄闻言,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道:“这种,是不是应该称之为‘鱼人’比较合适?”
廖悾君倏地起身,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哐当响。
“不管是什么,那都是鱼啊——”廖悾君双手握拳,高声强调道,“人鱼也好,真鱼也罢,都是我钓上来的鱼!我生平的第一单鱼!一百多斤的大鱼!”
张玄沄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被墨观至以眼神制止了。
“啊,我当时就想拍照发朋友圈来着,我连回家怎么绕远路、怎么不着痕迹地让整座城的人都来看我钓的大鱼,统统都想好了。结果我的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说我无权使用他的肖像权,让我尊重他的隐私……”
廖悾君懊恼得捶胸顿足。只片刻功夫,他身上的劲头卸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吧起来。他有气无力地哽咽起来。
“太过分了,我就真的一张照片都没能拍下来。我求过他,甚至都要跪下来了,求他能不能在身上盖条毯子,只露出鱼头让我拍一张,一张就好,他还是无情地拒绝了我。呜呜呜,他真的好冷酷哦,不愧是一条没有体温的鱼。真是太过分了,明明是我钓上来的鱼……呜呜呜,我的鱼鱼……我说我不是空J,他们都不信我呜呜呜……”
廖悾君越哭越响亮,最后哭得惊天动地。
墨观至正想说些什么,忽地察觉到身旁的沙发椅垫稍稍陷下去一些,小小的一团,约莫只有巴掌大小。
他克制住想要转头的强烈冲动,出声提醒廖悾君道:“你再说说人鱼失踪的事情吧。”
“啊,对哦,我的鱼不见了!是这样的,毕竟是我自己钓上来的鱼嘛,哪怕阿鱼再冷酷,——对了,阿鱼是我给人鱼取的名字——反正我都选择原谅啦。我把阿鱼带回家,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阿鱼其实还是不错的,除了不能和我一起吃酸菜鱼火锅,以及隔三差五就要搞得家里水漫金山以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室友呢。他会和我一起撸铁,一起拔腿毛,还会一起泡脚。虽然我俩只同居了一个多月,但我已经对他‘情根深种’,眼里再也瞧不上其他鱼了。他就是我唯一的鱼!”
说到这里,廖悾君再次掩面啜泣,壮硕的身躯努力缩成圆圆的一坨。
“就在前几天,我因为很多天没空J了……啊呸,是很多天没钓鱼了,手痒得不行,没忍住就应了一个钓友的局。呜呜呜,他们都说冬天钓鲤鱼最好,给口超多,不可能空J,我还是空了。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阿鱼,再也没有鱼会爱我。总之,等我回家,阿鱼已经不见了。”
墨观至再递去一盒纸巾。
“具体情况如何?”
廖悾君一面擤鼻涕,一面继续抽噎道:“门锁完好,屋里没有打斗痕迹。”
他用词还挺专业,张玄沄忍不住跟着点头,同时比划出名侦探的招牌姿势。
“而且,阿鱼还在iPad上给我留了一条信息——呜呜呜,我上星期从教会他怎么用iPad打字呜呜呜——信息,嗝,信息上说……”
廖悾君原本还哭得直打嗝,话到此处,语气陡然一震。他站起身,振臂一挥,整个人变得挺拔起来。他眼含泪光,好似即将落幕的主角,沉声唱诵自己的道别词。
“再见了我的朋友,我有我必须为之奋斗的目标。下次月圆之时,若我仍在江湖,你我自会重逢,把酒放歌,就如此刻般潇洒畅快。”
“咦?”张玄沄奇道,“这是漫画里的台词吧。”
廖悾君用力一抹眼泪,瞪圆眼睛欣喜道:“对啊对啊,你也看《咸鱼侠》吗?我和阿鱼都是咸鱼侠的粉丝!”
墨观至也看过这部漫画。《咸鱼侠》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武侠国漫,连载已有十年,受众颇广。故事讲的是一位游侠意外变身咸鱼,只好隐姓埋名,孤身闯荡江湖,除暴安良。咸鱼侠在漫画中的形象便是鱼头人身,头戴斗笠,身披红斗篷,左手持一把有豁口的破刀。
“还是我安利阿鱼看的呢。他只用了不到一周就追平了坑,已经是个比我还铁的铁粉了。听说咸鱼侠要漫改成电影时,他激动得都睡不着觉——虽然阿鱼作为一条鱼,本来睡得也很少,而且他睡着时也睁着眼睛,根本分不出来是睡是醒。”
墨观至本能地不想多问一位健硕的成年男士和一条同样健硕的成年鱼士如何同床共枕互数睫毛的细节,只好继续保持微笑。
“啊对了,说着说着,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我其实就是在红久河附近发现阿鱼的,很小的支流,源头靠近一个叫芙蓉村的地方……”
墨观至眼神一凝。他身旁那个微微凹陷的坐垫似乎也不安地变了形。
“偶尔有几次,阿鱼提起芙蓉村,和我说那里有一个很坏的东西、还是别的什么动物,我不是很明白,总之有一个坏蛋把守着芙蓉村。这个坏蛋在谋划一个大阴谋。阿鱼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过,我现在琢磨过来,总觉得他是想像咸鱼侠一样,制止那个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