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低了低,好像在检查自己答题是否足够礼貌委婉,格式没有出错。
因为不习惯说谎,却谎称自己吃过了饭,宋栩词眼睫微微颤簌,舌尖因紧张无意识地轻抵着糯白的牙齿。
是时,佣人递来电话,京枝一只保养得当的素手施然接了过去,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移开。
宋栩词仿佛得救般,在心底轻轻舒了口气,如释重负。
屏幕上备注着闻庭两个字。
她的alpha儿子看见未接来电,得空回拨过来。
接通以后,京枝微微叹息了一下,顺应他们alpha的聊天风格,直奔主题,“按你父亲的原话,他已经有意过段时日带你出席联盟会议。”
通话另一端的alpha平静地应了一声,没否认京枝的话。
传来的嗓音清晰质冷,有些低沉:“只是提前熟悉面孔。”
京枝感到丈夫在培养接班人的事上简直太不可理喻,但她在喻竞暄面前百依百顺,一贯安静做一只美丽的花器,到底是不敢面对面硬起声直截了当地同丈夫表达不赞同:这是我们的儿子,不是你在弥斐宫共事的人。
锁着眉头,京枝终究还是忍不住不轻不重地责怨一句,“……他怎么能现在就以理事会那些alpha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儿子,不觉得太过苛刻了吗?”
“也还好。”alpha轻描淡写,话音带着清淡的冷感,没从中表露多余的情绪。“不过早晚的区别。”
京枝默了默,气馁地止住了声音。
以alpha现在的年纪,就读预科的同龄人还在明英想方设法要出尽风头,享受校园生活,考虑的还是在学校节日宴会上如何成为视线焦点,邀请哪个美艳的舞伴参加指日可待的毕业舞会。
虽然京枝了解自己的儿子,低调内敛,沉稳成熟,责任与能力相配,没可能浪费时间做这些事情,在想象上都不成立,对于那些前仆后继的omega也一向没有什么兴趣可言。
同他父亲一样,久居人上的冷淡气质,青出于蓝,虽然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做好,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东西,随时可以抽离,不会沉溺其中,习惯于一切事情尽在掌握中,一如家族所期待的那样,疏离,高贵,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满足他们一切严苛的想象。
她的儿子毫无疑问是家族未来的领袖,年轻有为,早已自有主见,骨子里敛着属于alpha的强势,作为母亲说不上是喜是忧,京枝早已经不能够插手他的事情了。
京枝如今只愿他多回家里。一周一次的家庭聚餐,短暂地回到家人的角色,时间对于补偿亲情而言似乎完全不够用。她也不想随丈夫搬入弥斐宫,那里终究是办公的地方,戒备更森严,氛围更冷肃,每日受到各路人员的问好,不比在家里惬意,尚有温度。
丈夫和儿子都是十分优异的alpha,荣誉加身,诸多光环,遂而不只是她的丈夫,不只是她的儿子。
京枝有时恍然会想,如果还有一个孩子,只是一个omega,只是她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像常来帮妈妈分担杂事的乖宝宝一样,那般地依赖她,那般地记挂她。
家里若还有那样一个omega,年幼的妹妹,对着电话同喻闻庭轻声细气地撒娇,哥哥回来陪我们吃晚餐好不好?
……脑海里的画面稍纵即逝,说话的omega有着宋栩词的面孔,京枝想到刚才那个omega,嗓音轻轻柔柔的,语气那么清软,谁又能忍心拒绝他的话呢。
纤瘦伶仃的身影已经不在眼前。已经无声低头致意,遵循礼节向她打过招呼后默默自行离开。
京枝不禁怔神,方才一心讲着电话,似乎忘记对他说的再见回应以温柔的微笑。
出来以后,宋栩词拢着宽大的外套避风,身影融入夜间的静寂里,走近自己孤零零的一台旧单车。
在这里不可能被路人觊觎的东西,在这样的地方也少有路人能够经过,因而他也就没有多此一举地上锁。
中区可谓寸土万金的权贵区域,能住在这里已是地位的象征,无人会用这样的代步工具,更遑论是在喻家周围。
单车被骑过来的可能性,大概比被某个魔术大师凭空变来这里的可能性还要低。
手脚没有力气,早已经精疲力竭,宋栩词朦朦胧胧地想,或许应该划一点钱出来,起码租一辆电助力的单车,或许就不用这么的累。
有保镖临时收到夫人的话,驱车想送送他,被宋栩词委婉地拒绝了。
即便是这里最低调的车,也同他生活的环境格格不入,不方便送他回去。
贫民区里住的都是勉强维持生计的人,陡然看见这样的车,还不知会以为出了怎样的大事,把话传成什么样子。
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