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薛正义醒了,只是身体残破,毫无力气,他只能如同一具尸体一般躺在床上,他侧着头,目光越过照顾他的姜娘,看向窗外。
窗外是假山,灌木,松枝,杜鹃。
纪平安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假山有些奇怪,形态高低有些异样不说,与这院子的景也不搭。而且假山太小,山不像山,干巴巴只在丛中一个,没有任何山水布局讲究。
纪平安目光往下,假山之下,灌木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垫着假山。
假借不能着凉的名头,纪平安将窗户关上,带冬春离开时,有意靠近假山,她用脚尖拨开灌木,假山下面有人工凿斧的痕迹,像是把什么突出的东西磨平了,但又因为匆忙,不够细致,没有全部磨平。
纪平安仔细查看,隐约看到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还有一些金色的碎纸。
“纪姑娘。”姜娘声音忽然传来:“你在看什么?”
纪平安收回视线,笑道:“世间草木用好了都是药。我瞧着这灌木有些稀奇,想看看它的药用价值。”
姜娘:“若是纪姑娘喜欢,我一会儿让人摘了送你屋里。”
纪平安:“不必,我摘一些就好。”
纪平安俯身摘了一些,顺手将金色的纸拿到手里,带着冬春匆匆离开。
第93章尴尬见着人就躲?我是阎王吗?
深夜,宋知书原本正在睡觉,房门突然被撞开。
宋知书感觉有人抓了自己的手,惊恐地推开,却被那闯进来的人忽然抱住。
浓烈的酒味冲击鼻尖,宋知书害怕地想喊人,大手却忽然堵住她的嘴,“知书,是我。”
宋知书:“薛止复?”
薛止复将头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知书,我想你了。”
喝醉的人没有道理可讲,宋知书不敢激怒薛止复,只冷淡地说道:“你先放开我。”
薛止复呢喃了一声嗯,放开宋知书,抚摸着她的脸,“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
宋知书:“我……”
刚开了个口,宋知书想起宋知音让她打听消息的叮嘱,咽下反驳的话,柔声道:“薛止复,其实我真的不明白。”
薛止复用额头蹭了蹭她:“不明白什么?”
宋知书:“你喜欢我什么?三姐和娘都说我脾气不好,太过骄纵。这些日子,我也终于发现自己不聪明。从成亲后……”
宋知书咬了咬唇:“结婚后,一开始,我心里带着气,对你也不冷不热,后来我们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和睦相处。不管是因为五石散还是别的什么,我承认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在薛家,除了你和碧绿没有认识的人,我很依赖你,甚至享受和你温存的时候。但是后来又很快反目。我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值得你喜欢。”
薛止复大拇指划过宋知书的眼睛:“别说傻话。你哪个地方都好。你天真,活泼,善良。你对家人很好。知书,我说过我很羡慕你。你才是真正的天上月,我只是地里的淤泥。其实配不上你的人是我。我没有家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像个胆小的老鼠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觊觎你的幸福。”
宋知书:“你怎么会没有家人?你有父亲,也有哥哥,你是汴京有名的翩翩君子,那么多人喜欢你。”
薛止复:“他们喜欢的不是我,只是虚假的我。我也没有家人,父亲也好,哥哥也好,都不是我的家人。知书,我想做你的家人。就像你在书店和周萍萍起冲突,宁肯忍着眼泪也要维护自己的三姐,就像你明明那么争强好胜,却愿意为你大嫂忍下二十鞭子一样,让我做你的家人,来爱我吧,好不好?”
宋知书看着他的眼睛,摇头:“我不懂……”
薛止复喝醉了,低着头,沉默着。
宋知书手背一热,她低头一看,是薛止复的泪。
宋知书嗓音颤抖:“你哭了?我……你别哭……我以为你是那种永远不会哭,永远运筹帷幄的人……”
薛止复:“我不是,我只是个懦夫。我不该同意给你吃五石散,我以为你吃了五石散和我一样就不会离开我了。你是我的妻子,从始至终我却保护不了你,还连累你挨了二十鞭子。明明你什么都没做错。十一岁,我求父亲放过大哥,没救下大哥。十八岁,我还是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
宋知书轻轻地抱住薛止复,慢慢地拍着他的肩膀:“薛止复,你和你哥为什么会吃五石散?”
薛止复苦笑了一下,将身心全都依靠在宋知书身上:“我们不是自愿的。是被引诱的。薛家与人结了怨,我和大哥都被算计了。她是一个很可怕很会伪装的人。楚楚可怜,柔弱无依,乖顺温柔,一开始薛家的所有人都讨厌她,我和大哥,娘都讨厌她,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哥的心就被她笼络了,娘甚至也愿意与她亲近。我们都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
宋知书:“她?”
薛止复摇摇头,似乎很累了,不愿意多说。
他抱紧宋知书,侧身在床上躺下,见薛止复没打算做什么,宋知书看他瘦削的身体,想到他过往的经历,心下软得一塌糊涂,也便放纵了他,合眼睡去。
没多久,宋知书疲惫地睡去,呼吸也变得平缓。
薛止复慢慢睁开眼,目光清明,他双手将宋知书抱得更紧,闭上眼,慢慢睡去。
清晨,宋知书醒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