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颗大头出现在视野里,尤其大嘴叔那张脸最显眼。孟长义在她恢复意识后迅速收回手,问她可否自己起身。絮儿点点头,挣扎坐起身,抬手一看,虎口上一个明显的青紫印记。孟长义开口道:“急救所用,力气小了没用。”絮儿笑笑,微微抬手道:“多谢军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张大嘴示意絮儿送他们一袋粮食做谢酬,孟长义推拒不收。“姑娘英勇,今日我们兄弟没帮上大忙,不过是充当个人场。东西你们拿回去,多这一袋粮食,青黄不接时多少好过些。”张大嘴支支吾吾说了一串,起初几人都没听懂,尤其刘奔那个莽夫,骄傲地说什么“不必太感谢”。絮儿看他一直比划,皱眉问他:“关门?”张大嘴点点头,又指向远处的山,然后指着孟长义几人的军甲。孟长义直视张大嘴道:“我们确属关山军。”张大嘴拍了下巴掌,大概是想说“我猜对了”,但激动之下牵扯伤口,痛得呲牙咧嘴。絮儿小脸上满是震惊,已经有好几年没听过“关山军”三个字了!松县的人都说关山军通敌,他不信,她也不信。举国上下有万千军属亦不相信!絮儿毫无征兆落下成串的泪珠儿,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孟长义。而孟长义几人也在谨慎观察两个佃农的反应。还是张大嘴最先回神,这可是头一次看见疯丫头掉眼泪。絮儿嘴唇哆嗦,有万千话堵在嘴边,可是舌头不听使唤。鼻涕流进嘴里,一股咸涩刺激她冷静下来。深呼吸几次,絮儿像个哑巴,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唐越冬看着孟长义,听到关山军,这姑娘的反应实在太不同寻常。“你……知道关山军?”絮儿用力点头。唐越冬又问:“可是有熟人曾在军中?”絮儿张开黏糊糊的嘴,艰难问出那句:“你们可听过一个叫祁云舟的人?”唐越冬摇头,祁姓不多,但军中人数众多,听着陌生。遂看向孟长义。军头儿在军中有不少好友,或许听过也不一定。絮儿灼灼的目光令人心中一紧,那是一种浓如实质的期盼。她要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家!孟长义皱眉思索许久,终是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另外几个。絮儿目光紧随着,一次次明亮,再暗淡。双目哀伤的小女子,仿若地上被风吹残的蒲公英,破碎且脆弱。闭目仰头,静默而立。仿若下一瞬,便要化作飞花乘风而去。没人敢去问她,那是她的何人。过了许久,絮儿睁开双眼,张怀长揖,谢过众人。“絮儿替上河庄老少十七口,谢军爷慷慨相助之恩。”张大嘴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词,学着絮儿的样子也躬身一拜。孟长义几人全都闪身避开。关山军成了朝野上下的忌讳,盘龙山内的百人还不知前路如何,更不知怎样安慰这个小姑娘。“天色渐晚,不宜赶路,若是几位大哥不嫌弃,便去村里将就一晚吧?”张大嘴拉扯絮儿的袖子,这要是被官府知道,他们还能得好?!唐越冬眼明心亮,笑着婉拒。絮儿认真看着张大嘴,小小年纪偏说话老气横秋。“大嘴叔哎,这么多麻袋,你我能扛得回去吗?村里连根火把都没,难道摸黑爬一个来回不成?”张大嘴:那也不能请这群危神呐!絮儿对着五人道:“上河庄偏僻,几位尽管放心,什么都不会发生。”而后又对张大嘴道:“回去之后我先去找罗锅爷爷说明,你就放心吧,没事的。”张大嘴看着自己的一身伤,确实耽误事。絮儿这丫头当家作主惯了,他是劝不动,算了算了,任她去吧,还有罗锅叔压着呢。唐越冬欣赏这姑娘的勇气和魄力,瞥一眼身边的孟长义:我很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孟长义给他打眼色:要做苦力,你以为请你做宾客白吃白喝?唐越冬凑近他低语:“看刚才的样子,说不定是哪位袍泽血亲,就当做帮自己人了。”话落,他主动扛起麻袋,嘴上乐呵呵问道:“姑娘,前方带路?”絮儿展颜一笑,欢快应道:“那就辛苦几位了,这边请。”孟长义指着唐越冬的背影,冷不防絮儿回头,害他连忙握拳放至嘴边掩饰。“几位不必忧心,已经很近了。”曹三德几人面面相觑,统一看向军头。孟长义摆摆手,几人扛起麻袋跟上。张大嘴原地转了转,一把沾了血的杀猪刀,一袋子“臭钱”。今日可真是惊险刺激。村子里好些人都在收拾残局,远远就能听见顾云在破口大骂。想也知道,麻六那些人定是在上河庄不干人事,但愿他们没有受伤。“诸位可将粮食放下,那里便是我住处,缸里有水,屋外有柴。麻六等人翻找过后怕是脏乱不堪,几位自便。”五人就这么被晾在一边,村里的喊骂不绝,安宁惯了的他们多少又些新鲜怀念。石罗锅家聚满了人,包括缓慢而归的张大嘴。“絮儿啊,你可回来了。”“下次出门可得言语一声知道吗?”“这孩子,身上哪来的血啊?”絮儿一一打过招呼,才看向石罗锅道:“爷爷,是我想得太简单,害大家被我牵连一场。原以为进城之行顺利,东家约束下,麻六怎么也要消停两年。没想到他把事情做绝,都是我不好。”石罗锅道:“你年岁尚小,情有可原。各家知道你是好心,无人怪你。再说麻六这般折腾,即便你不去,用不上多久也会是别人,结果不见得比现在好。过去事不悔,当下事善解,未来事可期,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道弯。”顾云大剌剌道:“知道不好下次别干,啥时候用你个小丫头出头了?”陈忘山拉扯她道:“你这张嘴啊,不会说就闭上。”胡伯娘问道:“絮儿干啥去了?”丁小枣回她:“进城找薛家。”胡伯娘点头自语:“啊,找婆家啊。”:()跟一百个壮汉进山开荒?包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