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看到五蠹之类的内容也不觉得诧异,只是没想到老师您在原来的学说之上有了自己的理解,并且更为胆大罢了。”
黛玉真诚看着储睢,“老师,弟子不是想笑话您,而是真心为您考虑,至少现在的朝堂,您真的玩儿不转,老师,您何不尝试将自己的思想做个整理梳理,如韩非一般著书留于后世呢?”
储睢的脸色还有些红,眼神却有些松动。
黛玉继续道,“我知道您有顾虑,所以为什么不尝试一卷一卷写呢,有些明知不可为的,过于大胆的,您不往外发不就是了?”
“若只是限制勋贵或者高官,一点点透出去,总会被用上的。”
皇帝想限制勋贵权臣,这是君臣博弈,权臣也想限制勋贵和皇权,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当时机成熟,哪怕储睢的理念不是儒家思想,但只要对“他们”有益,总会被宣扬,给用上,还会套上一层“大义”的皮。如此一来,时间异常,勋贵权贵相互制约,温水煮青蛙,朝堂上会更守法,也会是事实。
黛玉朱唇轻齿,却在三言两语间算计了朝堂诸君。储睢默默抱紧了自己,他果然太良善,不是入朝堂的料。
“至于其他,老师,朱子当时的学说不也一样被抨击,可朱子死后,不也成圣了?”
这话说得,着实大胆。
储睢却只是厌恶,不是对黛玉的,而是对那些程朱理学的‘儒生’的,“别,我可不想自己的思想被曲解,被反对者拿来做了武器。”
死了的圣人,才是圣人,因为不会说话。
“这话你万不可再说,现在那些个文人,一个个跟个疯狗一样,眼里容不得一点反对。”但储睢对黛玉的态度,却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像进门时的紧绷,反而恢复了以往的亲近。
“至于著书分卷……容我再想想。”
毕竟,一旦著书发表,那就是法家学派有人出仕了,他怕那些个儒生,又开始打压其余的学说门派,怕打破如今其余百家隐世的状态,多掀起风浪,而其他的同好们,又没个准备。
不过黛玉的建议,储睢也是听进去了,也理解了意思,也就是说,限制特权,可以先写限制高官勋贵等阶层的特权,但是不把皇权皇家给牵扯进去,一步步来试探。至少这样,是绝对的安全,毕竟古往今来的儒生,还都有大同的理想呢,也没见君王如何,毕竟都知道“不可能”。
黛玉这时候乖乖点头,也没再继续劝老师,储睢叹了口气,他徒弟说得不错,他现在这个心理状态,还真不适合官场,他爹看得准啊……就是,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徒弟啊,这事儿,你不跟外人说,那筠哥儿那儿呢?筠哥儿知道了,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黛玉有些心虚,面上甜甜笑着,“老师,筠哥儿看起来调皮,其实很乖的,很知道度的。”
你这么一说,老师我更不安了。
黛玉挠挠头,“老师,那我再给您透露一点?”
储睢挑眉,只听黛玉道,“老师,在京中,筠哥儿得名师教导,可不仅有老太傅和儒家名仕,还有兵部户部……”
这些他当然知道,用得着单独说?除非……
黛玉又道,“筠哥儿的性子您也知道,等他科举入了朝堂,朝堂估计就安生不了了,老师,您虽然不适合朝堂,但著书育人,未必不能普及学说,未必不能完成心中抱负和理念。”
储睢沉思,黛玉的潜台词是,儒家把控天下学说,把握“大义”的现状,会发生改变吗?是筠哥儿的政治理念,还是……圣人的想法?
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如今的儒家,已经占据了不小的“势”,这个势,已经到了影响朝堂政令,影响皇权的地步,毕竟——儒家占据了“理”的解释权,便是所谓正统的解释,也受到了儒学的掣肘。
因为儒家门生遍布天下,黑的白的都是他们在说。圣人对儒家动了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没了儒家,天子又会选择哪一家?法家吗?上一个选择法家的,是二世而亡的秦,哪怕以后的王朝内里也在用法,但也会披一层皮,且不会让其独大,他们法家,不可能,所以,若是真如他的猜测,是又要进入大争之世了吗?
学术的争端,从来不能令人小觑。
或许,他该和其他法家的同好,一起商量了。
这些年走南闯北,可不仅仅是教书,结识同好,必不可免。
储睢揉了一把黛玉的脑袋,他这个弟子,还有弟子的弟弟,太聪慧了,怕是就算黛玉今天没有发现这本手抄书籍,再多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也能推测出来一些东西,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你们师徒还在磨蹭什么呢?饭菜都要凉了!有什么吃了饭再说!”
邵夫人等不来这师徒二人,只得亲自来催了,师徒二人这才记起该吃饭了,储睢起身推了推黛玉的背,不住的使眼色。
“来啦,师娘我来了!”
“师娘,我错了,我看书看入迷了,让老师给我解惑呢。”
看着挽着她手臂撒娇的黛玉,邵夫人斜了一眼储睢,捏了捏黛玉鼻子,“你就惯着他吧。”
储睢:???
不是,谁惯着谁啊?
第93章少年解元惹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