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昭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花俯下身,试图把她扶起来,她的长发离她的脸孔很近,散发着熟悉的洗发水和护手霜的味道。
这都是她们曾经共用的味道。
“你怎么样啊?怎么好端端地突然从床上摔下来了?”江芍药焦急地说,“是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郁昭怔然地顺着她的力道起身,被她扶坐到床上。
是她们的房间,是她的床,上一次她躺到这张床上,是在极暗海深邃无光的海底。
她扭过头,窗外阳光灿烂,那棵老榕树仍然枝繁叶茂,在阳光下流动着璀璨的嫩光。
没有红光,没有战争,没有污染,没有邪神。
她仿佛回到了她最留恋的年月,那时她幸福地拥有一切。
“小昭?”
柔软的手掌摸上她的额头,江芍药担忧地说,“是昨晚着凉了吗?你别不说话呀。”
“……小花。”郁昭干涩地开口。
“嗯。”江芍药说,“脸色好差,要不我去告诉院长妈妈,我们晚一天再出发吧。”
她要转身,郁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么真实、细腻的触感,那熟悉的温度,熟悉的生命力在她手指间的脉搏里跳动着。
郁昭极力忍下翻涌的情绪,忍下那几乎要溢出胸口的酸软苦涩,她直勾勾地望着江芍药,看得江芍药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小昭,你到底怎么了?”江芍药更加担忧了,“早上还好好的,我就出去收拾了一下,你怎么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郁昭说:“让我……看看你。”
她轻轻摸上江芍药的脸,江芍药担忧但任由她动作,郁昭抚摸过她的眉骨,鼻梁,嘴唇,下巴,眼泪就这么突兀地落了下来。
“小昭!”
江芍药吓了一跳,下一秒郁昭用力地抱住了她。
“……小昭……”江芍药的声音有点发抖了,“我们,我们去医院看看吧,要不我叫院长妈妈进来。”
“我没事。”郁昭紧紧地拥抱着她,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肋骨,“让我抱抱你,小花,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这里当然不可能是现实,她还在和邪神战斗的战场上,她真正的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危在旦夕,那是她和小花都付出全力去守护的世界,即使她期盼过无数次当她一睁眼,还会在孤儿院的卧室床上醒来,旁边就是小花,但当这一刻真的发生了,她只能拼命地把自己从里面拔出来。
触感太过真实,她所有的细胞,全部的精神和灵魂都在叫嚣着这就是小花,这就是真的,但她知道,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的小花已经死了,死在了残酷的末日里。
这时,她感到一双柔软的手臂将她反拥住了。
江芍药比郁昭矮,她伸手抱住她的腰,踮起脚尖用脸蛋去触碰郁昭脸上湿润。
“没事了,小昭,我在这里呢。”江芍药温柔地说,“之前医生说过,你醒来之后可能还有些后遗症,让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是又做噩梦了吧?没事了。”
郁昭一怔,她后退一步看向江芍药的脸,“什么后遗症?”
“这次连这个也忘了吗?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你不舒服。”江芍药把郁昭扶回床上,“来,小昭,坐下,轻点。”
郁昭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顺从地坐了下来。
“没有关系,你不要害怕,这都是正常现象。”江芍药的语速还是有着奇特的韵律,让人感到安心,“一年之前,你生了一场重病,你还记得吗?”
郁昭说:“一年……之前?”
“嗯,一年之前我们刚高考完,我们一起出去毕业旅行,路上出了车祸。”江芍药的声音低了一些,“你为了保护我,自己受了重伤,伤到了头,开始昏迷不醒,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年,医生告诉我和院长妈妈,已经没有希望了,从今以后要么你是个植物人,要么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离去……”
江芍药的声音里有了鼻音,郁昭呆滞着没动。
“我们本来都要放弃了,昭昭,真的,我觉得如果你能开口说话,你一定不愿意这么活着。”江芍药忍不住啜泣起来,但脸上反而露出笑容,“但是你突然就醒了!医生也没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总之你醒了,只是记忆受到了影响,医生告诉我们,你的大脑思维异常活跃,有可能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但是这都是正常现象!”看郁昭的表情一直没什么波动,江芍药急着说,“医生也说了,随着时间增长,你这种现象会渐渐变好的!现在完全不影响你上大学呢!”
郁昭终于动了一下,“我有跟你说过……我做过什么梦吗?”
“嗯,你说过。”江芍药握住她的手,“你说梦到自己来到了未来的世界,那时候世界已经变成一片废土,有一种个叫阿利比希斯的邪神污染了世界,人们都活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