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
一声惊天锣声响起,众人才在方才的最后一击中回神。
戚澜愣在了马上,遥遥看到球洞后被球网罩住的球上下弹跳了两下。
他的脑海里满是不可置信。
裴厌辞骑着枣红马,悠闲地从他面前经过。见他回神看过来,目光微睨,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浅笑。
戚澜拿起手里的球杖挥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脑海里智回归,球杖生生停在裴厌辞的耳畔。
端午后的风拂过,裴厌辞额前的碎发飘起,轻轻抚摸着满是创痕斑斓的杖体。
“澜儿。”皇帝大喝,“不得放肆。”
威严的一声,足以让场内所有人噤声。
戚澜鼻翼翕张,不甘不愿地收回手。
裴厌辞悠悠一笑,调转马头离开。
戚澜目光阴鸷地看着枣红马上的孤瘦背影,猛地将球杖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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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榭上一片欢声笑语。
随着内侍叫了一声“陛下,获胜的四人来了”,周围的说笑才渐渐止息。
裴厌辞走在最前面,带着三名队友昂首走进讲武榭中。
顾九倾欣慰地看着他,脸色虽然依旧冷锐,心中早已涌起思绪万千。
那是他的仆,他的人,从此以后,也将是他的男妾,他要好好呵护的人。
原来他是这么优秀,有如此的多面,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像落身于光芒万丈之中,让人惊艳得挪不开眼。
一时间,他内心深处的自卑情绪随之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折磨得窒息。
他想到了自己的冷宫弃子身份,想到了他无凭无势任由那些人欺辱的样子,他能拥有如此万众瞩目的人吗?
随着进来的脚步愈发地近,裴厌辞漠然的视线划过王家家主身旁闭眼念经的王灵澈,拧眉沉思的五皇子顾万崇,妩媚动人的顾越芊,一连哀怨不服的戚澜,郑相,崔相,右边皇后身旁的顾九倾,又看向左边的棠溪追,目光微微一顿,笑了一下,这才看向中间,大宇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帝王,顾鸿聿。
棠溪追和顾九倾看着他撇向自己的眼神,心里不由一突。
有一瞬间,他们都有一种感觉。
握在手里逗弄的鸟儿,即将飞逃出他们的掌心了。
“拜见陛下。”裴厌辞三人齐齐跪地行礼。
“无需多礼,起来吧。”皇帝心情很好,脸上止不住地笑,“今年你们夺魁,说吧,要何赏赐?”
三人都看向了裴厌辞。
他没开口,他们不会开口。
“陛下,小人有一事相求。”裴厌辞不卑不亢道,“小人是太子府中的一名官奴,听旁人说,家人在小人幼年时便已经西去,如今小人孤家孤人一个,前段时日还因伤失忆,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你想寻回自己的身世?”
“不是,陛下,小人想讨陛下一个恩典,让小人重回良籍。”
皇帝沉默了一下。
官奴几乎没有在没翻案的情况下赦免其奴籍。所谓国仇家恨,一族之倾覆不可能不让人怀恨在心,上位者也忌惮着,万一他们得了良籍,日后改头换面手握政权,翻案是小,找当初定罪之人报仇是大。
皇帝瞥了眼旁边的顾九倾,“你府上的人你清楚,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失忆了?”
顾九倾不敢隐瞒,惶恐道:“之前扼鹭监在祥庆酒楼抓言论偏激的书生,不料起了打斗,误伤了儿臣府上这个下人。”
族人早就西去,孤家寡人一个,还失忆了,裴厌辞的话语都在给他传递一个信息——他没有任何威胁能力。
“今儿个是个大喜的日子。”皇帝道,他好久没有这般畅怀,没有看过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击鞠赛,挥了挥手,“小事一桩,朕允了,即日起,你就恢复良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