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郎实际上是魏三娘子这件事,毕竟兹事体大,陆家少有人知。
绝大部分人眼里便是:明明九郎又有文采,性格又好,风姿气韵无一不优异,最主要是……那个文采真的和其他人有断层啊!但是就算这样,都不能得到一个公平对待?!
家主竟能偏心至斯!!!
——虽然不会有人为陆安出头,但同情分也上去了。
陆安没有吭声,只是和其他人一起往驿站房间走。
走着走着,到分岔路口,似乎终于禁不住了,眼圈一红。
陆七郎看她这样子,心便软了:“九郎,不必介怀,往后有的是机会……”
陆安侧头看他,微微摇头:“我不是因为没被选上而介怀,输给二哥,我心服口服。二哥一向对祖父敬爱有加,昨夜天寒地冻,只他记挂祖父,为祖父端汤泡脚。如此品德,才堪祖父看重。二哥这样细致,而我却——”
“流放本来辛苦,又逢天寒地冻,我作为孙儿,竟不曾关怀祖父。”话到此处,眼睛湿润。
好一个纯孝的小郎,陆家其他人心生感慨之余,也更……
眼皮子一跳,心中愤然之意升起。
九郎是服气了,他们不服了!
好你个陆二郎,为了搏名声,踩着兄弟姐妹们往上爬是吧。流放路上,大冬天,去给祖父洗脚,就你孝顺,我们都是白眼狼,只顾着自己是吧。
——陆安也不怕被发现是挑拨,毕竟,她说的话是事实。
之前,她和陆五娘闲聊的时候就从五娘那里得知,陆寅昨夜以祖父的名义,用过了后院柴禾。而陆五娘知道这事,是因为早上询问能否用柴禾时,听驿卒说的。
陆安进了房,把门一关,唇边似有似无停留着笑意。
既然她暂时没办法对陆家这座庞然大物进行报复,那就先收点利息。
家族大,挑拨得乱起来,想必也能让陆山岳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
陆寅行在祖父身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
他侧头看向祖父,明明在意得不行,却尽量做出轻松自如的样子问:“祖父为何是选我,不选九郎?”
是因为他瞧着比九郎更能拿得出手,还是觉得九郎尚未及冠,不能定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妒忌在唇舌间滋生,好似含在齿间的酒浆,一点一点被吞咽下去。
陆寅承认,自己是妒忌自己的九弟的。
不管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还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都是他现在写不出来的诗句。纵然他才是那个被祖父选中,摆到人前的青年才俊,但他在内心深处还是深深妒忌着那个真正才华横溢的人。
而在这种妒忌下,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
他想,他想取代陆安,成为写出那么有灵气的诗句的人,成为那个万人赞叹的人。
陆山岳感觉到自己孙子那希冀的目光,心底暗叹一声。
他能怎么说,他能说是因为陆安她不是陆家人吗?
于是只能说:“她的诗做得很好,词却不行,商州读书人历来认为诗乃羔雁之具,不如词之文辞美。”
陆寅:“他词不好?”
陆寅瞬间感觉自己好似识破了陆安的一个小秘密,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果然,人各有所长,诗句他是比不过了,但……他陆寅比起诗,更擅长作词!
风声雪声都掩不住陆二郎听到那句话时的心悦之声。然而,陆山岳哪里知道陆安到底会不会作词,只在心里暗下决定,要尽量压一下她,不能再让她施展文采。
——不然,真正的陆九郎换回来后要怎么办?他可写不出“天下谁人不识君”。
不,也未必……历来夫人为夫君润色诗词,都是美谈……
心中思绪纷纷扰扰,不妨碍陆山岳安抚陆二郎:“你莫与兄弟计较,每日多练练字,可别疏忽了,省的日后到了需要用笔时,字迹丑陋,贻笑大方。”
流放路上哪来的纸笔给他用?等等,驿站好像是有纸的,但也不可多要,能厚着脸皮寻要一人份已是顶天了。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