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茗被裴慎叫对名字,眼神一亮,又见他从乔柯房里出来,问道:“你认得我?乔大哥,这位莫非是……”
乔柯道:“是他。”
当年冯玉茗和李瑧联手杀死冯开向,乔柯下山查案,最终为二人洗去罪名,从头到尾,裴慎一直在暗中观看,因此认得这张脸。李瑧和金云州成婚,冯玉茗也得了照雪城庇佑,但金云州失踪后,冯、李二人便消息全无,如今看来,少不得乔柯在其中帮衬。冯玉茗作揖道:“久仰。”
裴慎亮身份的时候总会挨骂,还从来没被久仰过,反问道:“我?”
冯玉茗道:“没错。你这些年的事迹,本该名扬四海,和乔大哥一样受人景仰……”
裴慎原还想打听打听她和乔柯的关系,一下被夸得发昏,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只觉这姑娘和八年前比起来底气剧增,说话竟如此生猛,结巴了一会儿,道:“不……不至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冯玉茗道:“报仇雪耻,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
裴慎谢过她,转头就对乔柯道:“你笑什么!”
其实他也拿不准乔柯的笑容冲着谁,只是实在应付不了冯玉茗如此热情,凶他一下。乔柯早已习惯,摇摇头,配合地收起嘴角:“你谢早了。”
冯玉茗并非独自前来,只是暂用了裴慎房间,此时紧闭的房门“吱呀”从里面推开,探出一颗小小的凌乱的头,乔凯风半睡半醒道:“姨母?”
冯玉茗掏出香帕给他擦眼睛,问道:“怎么醒得这么早?饿了吗?”
乔凯风闭起眼又快睡着:“姨母,我听到你说话了,好像还有……”
“凯风乖,快看谁来了?”
乔凯风扭头看见乔柯,喜道:“爹!”
再扭头,就喊不出了,把手帕全接过来,自己又擦了一遍眼睛,接着左看、右看,十分精神,也十分为难。他拉上乔柯的手,眼睛却一直瞧着裴慎,牢牢锁着,又怯生生不敢过去。
乔凯风只见过裴慎一次,可裴慎没有留他。他太小了,读不懂裴慎脸上错综复杂的神情,不知道自己怕成这样,母亲就更不敢过来。乔柯轻叹一声,把儿子送到裴慎怀里,低头问:“没有骗你吧?”
乔凯风抱着裴慎脖子,发现他的脸忽然像秋海棠那样红。大人们像树梢上的玉兰,是一片高高扬起的白色,或喜或忧,都独自扬着,母亲本来也是这样,但今天他的枝桠突然垂下,好像被哪里来的风吹过,五颜六色的花瓣都在翻涌,乔凯风觉得新奇极了,只是眼皮的伤有些可怕——这张脸就算受伤也很好看,但疤痕会时刻令每一个看到它的人心惊,想到面前风平浪静的人其实早已灾厄加身。
果然,不一会儿裴慎便请冯玉茗帮忙,将眼皮上的疤痕遮一遮,因为鹦鹉集人多口杂,他不想在这里就暴露身份,可疤痕太深太长,就算世上最好的画师也修不好,冯玉茗返回屋里,取了两幅木制的面具出来。那面具双眼处掏空,余的一圈,口鼻以外都涂成灰白色,是骷髅模样。
“鹦鹉集现在最流行这个骷髅幻戏,你们戴上,就算在人群里也没事。”
裴慎看她步伐灵动,明白是受过乔柯点拨。八年前她的轻功就已经非常了得,精进之后,绝对可以跻身武林前列,孩子留在客栈,裴慎倒也放心,于是道:“冯姑娘,那就劳烦你再照看一下凯风,我和乔柯出门查……”
乔柯道:“凯风一起。”
冯玉茗和裴慎同时“啊?”了一声。
乔柯道:“你不想和凯风一起吃茶点?”
裴慎道:“不是不想,可是……”
“不想和凯风看杂耍?”
“不是……”
“不想教凯风投壶?”
“也不是……”
裴慎的白毛汗又出来了。乔凯风紧张兮兮地抓着他的发尾,父亲每问一句,眼睛就水汪汪地眨一下,随时准备用斗大的眼泪把他砸晕。三个问题答完,裴慎根本没有机会提出异议,乔凯风就瘪起嘴道:“那、那为什么不能陪爹和凯风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