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善善瞥见师父仓皇失措的眸光,下一瞬,只觉眼前天翻地覆地一转,预料中的水波倾没并未如期而至,一个人影罩上来,将她揽在船身里。
她稳稳当当半躺于云舟中,连一丝磕绊的疼痛都没有。
这一次,星河拍浪更大了几分,却不是因为雷声,而是被方才她一通胡闹,吓得。
柳善善轻笑,她非常明晰地感受到,自己腰身,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缠住了。
那是一条修长有力的尾巴。
两个人距离实在太近,师父欺身上前,连气息都牵连,生怕她,再跌下去似的。
她扬眸,撞进他惊慌不定的目光里,笑容深了几分。
柳善善笑得昂扬得意。
瞧,这下她可算知道,他的原身是何了。
腰间裹挟的尾巴并未松开,蓬松柔软,雪白毛发间布着如团团祥云般的蓝黑花纹,美丽轻盈,与此同时,柳善善看见,师父脸颊一抹飞红浅浅浮现。
那抹霞红只是不着痕迹地显了一瞬,又极快被压回去。
“你试探我。”他声音喑哑,还有些委屈。
柳善善仰起头,理所当然道:“是你露了破绽。”
“你多久看出来的?”师父问她,语气是强作的生硬冷淡,尾巴却眷恋着,迟迟不松开。
“嗯……可能是从你爱在树下晒太阳起。”柳善善想了想,如实回答。
没办法,他演技太过拙劣生疏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人类。
她再度瞥了一眼绕在自己身上的尾巴,原来是猫类么……
这一瞥,毛茸茸的尾巴抖了抖,不舍似的,悄悄松开了几分。
“你没别的,要问了么?”他悄声道。
柳善善笑容敛住了,阖眸,想了一会儿。
其实她真没什么想知道的,他是人是妖,来时归处,目的为何,她都不是很在意,他为善非恶,便以足矣。
方才那一念小小不满,只是恼他什么都不愿说的性格。
她睁开眼,眨了眨,问了另一个问题:“搅得这清梦不宁的那道雷声,从何而来?”
师父眸光暗下去,心中五味杂陈的,像被自己爪子划过似的,有点难挨,有点疼。
他本来想,如果她好奇,无论问什么,他都回答。
可她什么都没问,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是他无关紧要,所以并不在意。
师父声音低了几分,压下心中失落,回答道。
“是骊龙那家伙的梦。”
听得这话,柳善善半撑着坐起身,回眸向远处看去,只见绚烂如虹的云层中央,有千万道漆黑如墨的梦,环绕着如水流般,向着一个方向旋转汇聚。
仿佛深渊沟壑,汇卷成一个巨大的无底漩涡,延伸至不知何处。
而他们的云舟,顺着星海,正巧行至这骇人乌云的边缘处。
柳善善从未见过这般阴森可怖的噩梦模样,搅碎天地的绝望实质化,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一切吞噬湮灭。
“轰隆——”
乌云中又隐隐传来一道雷声。
而在他们的云舟旁,诸多丝丝缕缕的梦四下躲藏着,白色黑色,混杂交错,柳善善伸出手去拨动那些触手可及的梦境,诸多景象,就在她眼前如走马灯似的层层闪过。
是别澜夜的琐碎噩梦,是他出逃不问都后的那段经历。
一个破败巷口中。
“滚!”一个粗犷的壮汉手持驱妖旗,诸多辟邪术法砸向别澜夜,“呸,一个恶妖凶兽,怎么还敢活着。”
别澜夜抬头,眼刀一横,周遭戾气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他下意识想反手碾死眼前人类。
一个小丫头从壮汉身后探出头,手里抓着尖锐碎石,狠命砸向别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