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警服的陌生女孩严肃地捧着薇拉的骨灰。肖告诉巴德,那是安妮,是巴德走后接替他的新人,来的时候才22岁。薇拉也曾是她的教官,算起来他俩还是同门。
巴德跟着肖坐进警车,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车队,往日畅通无阻的99号公路,在今天却水泄不通。
“这是路葬,”肖打开车窗,把手臂挂在上面。
“红岩镇的老传统,无法肉身下葬的人,其余烬会被挥洒在99号公路,保佑过往的人。”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习俗,”巴德淡淡地回答,“很潇洒,很符合她的气质。”
艳阳驱散了大雾,莱斯特打开警灯与警笛,此刻的警笛不再是震慑与驱逐的工具,而是送葬的号角。成百上千的车辆应声而鸣,此起彼伏的声浪直冲云霄,宛若恸哭。
安妮站在队伍最前方,她脱下白色的手套,细细地将老师的骨灰洒在路面,头顶的国旗在风中飘摇,像是随时都会断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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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辆私家车在通往孔雀城机场的路上驰骋。
驾驶座的肖开口:“看看你面前的手套箱。”
巴德打开手套箱,里面放着熟悉的眼镜盒,镜片破损的女士墨镜安静地躺在其中。
“你送她的礼物,现在变成她的遗物了,想要就带走吧。”
巴德点点头,将它收进包里。
“对了,听说你拿到警察荣誉勋章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去年我和薇拉打赌,我赌你两年内就会从洛马尔警局辞职,我输了,可惜免费的啤酒她也喝不到了。”
“安妮是个蛮不错的孩子,虽然人有点单纯,但是热心肠又有冲劲,和她老师年轻时一个样,我和莱斯特打算大力培养她,让她当下一任局长,希望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起来,斯黛尔太太也要退休了,以后只能靠我们自己接听警报了,算了,这也没什么,习惯就好。”
肖旁若无人地絮絮叨叨,巴德认真地倾听,时不时点头。
“歌莉娅。”肖突然说。
巴德沉默地看向肖,他目视前方,总是吊儿郎当的眼神此刻坚如钢铁。
“政府上班的同学告诉我,凶手上飞机后,去往的地方是歌莉娅,那座风头正盛的城市。也难怪上头不让追查,一个是没有背景的小警察,一个是盛名在外的未来之都,哈!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但未来之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没去过,没享受过它的恩泽,它赚的钱也不会分给我。相反,薇拉真实生活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碰杯,在枪林弹雨中背靠背,凌晨三点注视同一片星空,更别提她还救过我的命。”
“红岩峡谷的风吹着我们长大,我们是老乡,是同僚,也是朋友……该死的!这个问题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
肖猛拍方向盘,接着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副驾驶的侧脸。
“巴德·温彻斯特,你是我唯一认识的大人物,你会为她讨回公道么?”
“大人物”眉头紧锁,没有回答。
肖咧嘴苦笑,他意识到自己太愚蠢、太异想天开,就算巴德有不得了的姓氏又怎样?凶手的后台可是歌莉娅,举国之力创造的新人类之都!任何妄图与它,与他们作对的行为都是螳臂挡车。
薇拉也好,红岩小镇也罢,都是尘埃,比大人物抖动雪茄落下的烟灰更加无足轻重。
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青灰色的乌云笼罩天幕,渗出的月光泥泞不堪。车载音响放着纯音乐版的《加州旅馆》,巴德想起上一次他听这首歌,还是在红岩镇的酒馆里,薇拉就坐在他面前,额头包着纱布。
怀抱理想的司机们,在无数个时刻踏上99号公路,只是它太过漫长,聪明的司机会在某一刻离开公路,向着山谷或海滩冲刺。而懦弱的司机迷失其中,日复一日地踩着油门,等待路途终结的那天。
司机巴德·温彻斯特是个例外,他既不聪明也不懦弱,他是个神经病,他愿意为了理想原地掉头,哪怕要燃烧生命,哪怕要从头开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会的。”
肖不可思议地扭头,对方神态自若,笃定的好像在说1-1只会等于0。
远在洛马尔的警察局长手机跳出一条消息,内容是下周的警探面试他不会参加,署名是巴德。
他将手机从窗口丢出去,声如雷霆咆哮!
“以99号公路的名义起誓——我会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将她的党羽连根拔起并击溃,让他们后悔以我们为敌。世间若没有公义,我们的剑就是公义;世间若没有真理,敌人的血就是真理。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