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直接喊她的名字。这也是她的名字第一次从这位皇兄的嘴唇里吐露出来。
卿莹身子轻轻一震,片刻之后,竟然品出一些莫名的滋味来。
对方的语气极其严厉,声线却是一贯的清冷禁欲,那极富质感的沙沙声荡进耳中,极为性’感,激得她耳廓那一片都是酥麻的。
“不说是吗?”见她被自己这样逼问,竟是目光飘忽游移,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着他的面还敢走神,卿荷不由得微微冷笑起来。
他睥睨着她,轻声道:
“你以为孤拿你没有办法,是吗?”
像是骤然回过神来,少女浑身一抖,脸色变得苍白。她攥着衣角,不安地摇了摇头,就那么极其突然地,从眼眶里掉出了泪来。那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沿着她的下巴滑落,眼圈和鼻尖迅速泛红。
“不是我的,皇兄。”她哽咽,“不是我的。”
卿荷怔住。
在那场濛濛的春雨中,他隔着帘,将外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即便情况那般危急,她小小的身子跪在那里,冲他叩拜,声音中也没有丝毫的哽咽。之前被他拒绝那一次,他自知态度极其的冷酷,换做寻常女子早就红了眼圈,哭着离开,她却也不见一点点难过。
可是现在,就因为他的语气稍微凶了一些,她便哭了,还哭得这般厉害,胸口起伏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卿荷看到有一滴泪沿着晕红的脸颊,滑到她的唇边。那一双娇嫩红润如花瓣的唇,轻颤了颤。
一道声音轻轻地从唇间逸出,好像在自言自语:“原来,就连皇兄也是那样看待我的吗?觉得臣妹生来卑贱,毫无廉耻,一定,会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来么?”
轻若羽毛的声音,既无委屈,也无愤恨,只是轻轻的,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卿荷心口一滞。
眼前再度浮现出雨中那一幕,耳边是那孱弱却又坚定的声音:“谢谢皇兄,曾有那么一刻真心地想要保护我。”
至此,卿荷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位自幼便聪敏过人的储君,竟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当真是他冤枉了她不成?
这册子,并不是她故意留在画中
,意图嫁祸给二公主的?
不知过了许久,安静得只闻低低啜泣声的书房内,响起低低的一声叹。
衣衫摩擦声传来,身前骤然有阴影落下,是他高大的身形罩住了她。这样恐怖的压迫感,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惊得连哭都忘了。
卿荷感受到她的惧意,顿住了步子。
隔着半步的距离,这才发觉这个皇妹的额头有伤。白皙的额角红了一小块,叫碎发挡住了,不凑近便看不出来。她怎么总是在受伤啊?
“你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不自觉便问了。
她不说话,只攥着衣角,依旧无声地掉泪。
卿荷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泪珠砸向地面时,自己手背溅到的凉意。某一刻,他竟觉得那些泪珠好像不是溅到他的手背上,而是溅到他的心里去了,搅碎了满池古井无波的平静。
似乎他不说点什么,她便会一直这样,无声无息地哭下去。
这孩子……怎么长成这般的性子?
卿荷又是一声叹息,无可奈何极了。想到她还有眼疾,而他因年少一些际遇,知晓身患眼疾之人不能流太多眼泪,严重可致失明。
沉默须臾。
“是我不好,”头顶,那男声轻轻传来,“是皇兄错怪你了。”
卿莹倏地止住了哭泣。
只是,还是不肯抬头看他,只偏着小脑袋,一直盯着他侧后方的书案。那眼神直勾勾的,既像一只灵动的小狐狸,又像个渴望某件玩意儿的孩童。
卿荷不禁失笑,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他刚刚走进书房,看见她正朝着一物伸手,并不是想去碰那画,而是画卷旁的笔架上,所悬挂的一支白玉毛笔。
那笔管乃白玉制成,通透温润。口沿饰云雷纹,正是他惯用之物。
卿荷看着,道:“你可是喜欢那支笔?”
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