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哥利亚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凉爽的薄荷气息又近了些微,热的手指在她腕上的淤痕不紧不慢地揉。
“就看你愿意给我开什么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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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和殿下谈一谈,参考她的意见做决定。”艾兰因最后这么作答。
提议联姻的女伯爵轻轻的笑:“恕我直言,我们没太多权衡的时间。再拖下去,恐怕反抗军要失去耐心。”
这是在委婉地指摘艾兰因试图拖延做出决断。
银发灰眸的侯爵对此只一勾唇,十分宽和地解释:“殿下已然成年,也有主见,如果她坚决不接受联姻,逼着她只会招来记恨和猜忌。”
他环视一圈,难得将话说得浅白:“各位不要忘了,她也在王宫里住过五年,知道许多不方便让反抗军知道的秘闻。和她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话难以辩驳,女伯爵掩唇,眉眼间皮笑肉不笑:“还是您考虑周全。”
“在我和殿下谈妥之前,各位还能给反抗军找点事做,”艾兰因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问题,“王宫账目的问题何止贵族的欠款呢?”
参会者立时心领神会。
王室庞大,尤其是旁系分支,只要有alpha成员,理论上就有继承王位的可能性。于是这些alpha和他们的家人会仗着这点微薄的名望,千方百计地领一份作为宗室的生活津贴,领多领少、隔多久领几次里都是讲究。
而为王室成员采买节日的慰问品礼品的经费又是另一门学问。
换而言之,现存档案里的流水和进出记录原本就有极大的水分。这也就给了欠王室债务的贵族人家反诉的余地——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他们确实已经支付过了,只不过没落账的责任在王室。
“只要愿意找一找,肯定有许多家里能找到几张已故亲王签字的债款收条,再加上律师之类公证人的证词,他们要走法律程序,那我们也可以走。”
“未必能赢,但拖一拖时间是没问题的。”
会议桌上就又一扫凝重,重新有了真心实意的笑声。除了艾兰因的。
投影切断,艾兰因脸上闪过一丝露骨的厌恶。他手嚯地扬起,沾血的领针砰地砸在桌面上,翻滚着跨越长桌到另一头。
取出手帕随便地擦掉血迹,他也不包扎,径直起身出去。
管家在书房外,见到艾兰因便将安戈涅已经吃过饭、胃口不是很好的事逐一上报。
“殿下似乎原本想和您一起用饭的,您不在,她一个人吃得恹恹的。”
艾兰因垂眸,半晌才看这位心腹一眼:“这是你亲眼见到的,还是你编了让我高兴的?”
管家低眉垂目:“您这是难为我,殿下和您我可都不想得罪。”
艾兰因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艾兰因上楼的步子不紧不慢,踩在地毯里几乎没发出声音。他的每一步都像在逾越内心的障碍,到了安戈涅的套间门前时,他身上再找不到外显的负面情绪。
前情、当下情况、主要矛盾和解决方案,刚才两小时内缠住他的事务条理清晰地流淌过脑海,因为管家一句话而略微浮动的心绪重新沉潜、恢复平静。
联姻并不作数,只有名义的伴侣在王国从不嫌多。况且他们完全可以停在订婚这一步,永远不必推进到婚姻本身的阶段。
形式终究只是形式。谁在她身边、是她最仰仗的,这比任何头衔都要重要。
艾兰因好像说服了自己。数分钟前无法控制的抗拒忽然间显得无比可笑。他终究是变软弱了。幸而无人发觉。
咔嚓。
卡住的不止有宅邸主人推门而入的动作。上锁的门拒绝开启。
刚才沉浸于思绪,艾兰因竟然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安戈涅房间里隐约有交谈声。
和对着通讯发声不一样,不像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