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现在的李斯特而言,除了父亲,他的生活几乎都被钢琴填满了,他也找不到什么人来诉苦了。
“我其实不喜欢到处巡演,我是说,我确实热爱音乐,但我还没想好要做专职的演奏者。”
“可我的父亲,甚至我的整个家庭,都为了我的音乐事业牺牲太多了。我们搬去维也纳、搬去慕尼黑,又搬去了巴黎。就只是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培养。而且我们现在所有的开支,都要由我的演出费用来承担。”
或许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李斯特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妈妈甚至和我们分开了!因为她觉得我父亲已经看不到她了,父亲眼中只有我在音乐上获得的成功。”
“可我没办法告诉父亲,我不想继续巡演了。我不能面对他失望的目光。”他稚嫩的脸上,爬满了无能为力的深重悲哀。
任何一个给他人提供的,有关未来的建议,都应当被深思熟虑过。所以塞希利娅沉思了很久的一段时间,久到李斯特已经在内心反思自己是否过于任性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我只能说,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你的确是我看过的,在音乐上最具天赋的孩子了。”
塞希利娅并不想看到一颗宝石,由于缺乏精心雕琢,而变成黯淡无光的玻璃。但她也尊重每个人为自己的人生做出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你决心不做专职的演奏者,却苦于生计不得不继续的话,请你务必写信给我。我会提供我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
就这样,塞希利娅对李斯特许下了关于人生的第一个约定。
经过一番真诚的对话,这对年龄差不多的小朋友,不仅消除了那场演奏会造成的心灵隔阂,甚至他们的友谊在互相包容和谅解的基础上,还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说真的,尽管在昨天的演奏会上,你得到了一个女伯爵的位子,而我只得到了五十枚金币,但这并非我在意的。”李斯特的声音里不含一点嫉恨。
“我更惊讶于你那种近乎炫技的演奏方式。虽然,请别介意,你的演奏水平实在一般。但如果能将那种演绎方式和更一流的演奏者结合在一起,我认为或许能让钢琴带给人们更为震撼的力量。”
比起一些世俗的头衔地位之类的东西,这个年纪的李斯特对音乐相关的一切都更为在意。
看到李斯特的眼中依旧充满对音乐的热忱,塞希利娅也不由得为她的第一个朋友感到高兴。
她很快领着李斯特到小客厅,并将他郑重引荐给克拉默先生。
这两位音乐的虔诚信徒简直一见如故。他们很快就从贝多芬的奏鸣曲谈到莫扎特的行版乐章。
塞希利娅和大李斯特先生简直都快插不上话了。
塞希利娅只好叫女仆不断给大李斯特先生添上红茶以及樱桃蛋糕。然后和他聊一下天气之类的话题。
毫无疑问,大李斯特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只是相较于他儿子的从容,他显然还是处于对贵族那层虚假光环有所敬畏的阶段。
他对塞希利娅使用敬语的频率已经快超出塞希利娅的承受极限了。
就在这时,副管家敲门进来,打断了李斯特和克拉默先生热烈的讨论氛围。
塞希利娅一边示意客人们自便,一边带着副管家离开了小客厅。
她刚走到回廊上,副管家就禀告她,德文郡公爵前来拜访。
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塞希利娅并没有一点头绪。虽然她的确想要和对方做一笔交易,但他们这边还并未有所动作。
考虑到两个家族之间生疏的关系,对方这么快上门,甚至还没有按照传统礼节提前预约,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
尽管在上流社会中,总是存在着一些出格的行为或者出格的人。但出于萨塞克斯公爵在这个国家拥有的权势,基本上能出现在塞希利娅面前的贵族男女,都尽力维持了得体的举止。
考虑到萨塞克斯公爵和埃斯特子爵带着管家德雷尔先生一起去参加赛马会了。家中此时并没有身份足够的男主人可以接待这位公爵。塞希利娅还是委婉拒绝对方的拜访,并以萨塞克斯公爵的名义,约对方明天来家里共进晚餐。
解决完这件事后,塞希利娅回到了小客厅,继续招待她的客人们。
大李斯特先生终于鼓起勇气,和塞希利娅聊起了一些巴黎的风俗见闻。塞希利娅对这座孕育了夏维勒家族的城市还是颇为好奇的,二人也算相谈甚欢。
他们一直从下午聊到了日暮时分。
尽管和克拉默先生有聊不完的共同话题,但考虑到他们明天就要出发去曼彻斯特,李斯特还是在父亲的轻声提醒下,同他们告别了。
塞希利娅和克拉默先生都和他交换了通信地址,克拉默先生还承诺会拜托巴黎的朋友给李斯特写推荐信,以帮助他进入巴黎音乐学院深造。
就这样,带着两份新收获的友谊,和两个对他未来人生的承诺,李斯特离开了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