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出于礼节,塞希利娅应该若无其事换个轻松的话题,但塞希利娅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有更多的关注和探知欲。
于是她决定深入对话,“你不喜欢奥地利大使吗?”
“不,大使先生人很好。”
可能很少遇到和同龄人交流的机会,李斯特将那些内心堆积的不满都诉说出来了,“可我是个匈牙利人!我现在却要代表奥地利演奏。”
从1804年开始,匈牙利就和奥地利一起成为了奥地利帝国的一部分。因为不论是匈牙利,还是奥地利都长期处在哈布斯堡皇帝的统治下,所以两国的联合并没有遇到很大阻碍。
但无论是匈牙利人还是奥地利人,他们都并不认同奥匈民族这种整体称谓。他们更愿意保留各自民族的身份认同。
塞希利娅适时安慰他,“至少目前匈牙利还是奥地利帝国中平等的一部分,你还能保留自己的民族认同感。对我而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算英国人还是法国人。我在法国的亲属们极力想让我认同自己是法国人,而我英国的亲属们也在做着类似的事,两边总是僵持不下。”
看到面临的情况比自己还要复杂一倍的塞希利娅,李斯特的内心稍显安慰。
但很快他的情绪又低落起来,“可你法语说得很好,而我甚至都不会说匈牙利语,我真能算个匈牙利人吗?”
塞希利娅并不认为语言是决定性因素,“我们今天要为其演奏的这个王室家庭还是从德国来的,而乔治一世国王甚至只用德语和大臣们交流,这也并不妨碍他们是英国的统治者啊。如果会说匈牙利语,那当然很好。但更重要的是你的内心是否坚定认为自己是匈牙利人,并以此为傲。”
在塞希利娅稍显激昂的多番鼓励下,李斯特总算提起了一点儿精神。他那蓝绿色的眼睛,又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只要他愿意,弗朗茨·李斯特先生是个很能讨人喜欢的孩子,而塞希利娅虽然没有他那么活泼,却也是个很有耐心的倾听者。
就这样,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迈出了友谊的第一步。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李斯特以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
塞希利娅有些雀跃,“或许,是因为我去看了你在伦敦的首次演奏会,你可能在表演间隙瞥到过我一眼。”
多么奇妙啊,塞希利娅满以为只有她对李斯特印象深刻,却没想过李斯特可能也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将她藏在了记忆的碎片里。
他们又各自拿候客厅里的立式钢琴练习了一会儿。李斯特还指导了一下塞希利娅的指法。演奏顺序是早就定好了的,每人三首曲子,李斯特负责上半场,下半场则交给塞希利娅。
经过再三确认后,李斯特完全相信了塞希利娅的确是被拉来凑数的。倒不是说她弹得不好,只是以李斯特自己的标准,这样的水平总是不能入眼的。
塞希利娅倒是很淡然。天才和凡人,总是有差距的。她本身就对音乐缺乏李斯特那样的热爱及天赋,所以自然谈不上对自己的失望。
李斯特在作曲方面也很有才华,他还给塞希利娅演示了自己创作的《壮丽回旋曲》。
塞希利娅忍不住赞美他,“说真的,你的琴技过于厉害了,是我远远赶不上的水平。我只希望待会儿听众不要因为你的表演,而拔高对我的期望。否则将他们只能收获失望了。”
李斯特原本很期待能和阿斯普尔这位属于英国的天才儿童一较高下,在得知对方不能来后,他就对这场演奏会失去了兴趣。
“或许我可以做个绅士,故意弹得烂点。”
“这倒不必,就在刚刚,我忽然有了主意。或许这能稍稍弥补一下我在演奏技巧上的不足。”
李斯特还没来得及追问是什么主意,王室总管就带着礼仪官助理们进来了。
两个小孩停止了交谈,站起来开始接受培训。
塞希利娅此前就学习过宫廷礼仪,所以自然驾轻就熟。
而李斯特则纯粹因为出席过太多这样的场合了。
他在巴伐利亚的时候就给国王演奏过,在法国演奏的时候,还曾坐到奥尔良公爵膝上。所以他并没有过分敬重这些影响世界的大人物们。
他们俩只需要记住一些王室成员的禁忌事项即可。
总体而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但当大李斯特先生都结束与奥地利大使的谈话,返回了候客厅。而埃斯特子爵却迟迟不见人影时,直觉告诉塞希利娅,某种计划外的状况出现了。
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找人了,王室总管领着他们去了国王专属的音乐厅。萨塞克斯公爵在内,出席这场音乐会的所有王室成员都在那里等候了。